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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残刀(1 / 2)

风停了。

黑风渊的风,竟也有停的时候。

停得像死了一样。

凌剑锋还靠在那块巨石上,右肩的刀没拔出来,血早就凝住了,黑红的,像干涸的泥。他的眼睛闭着,睫毛上结了层霜,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

有人来了。

脚步声很轻,像猫踩在雪上。

来的是个女人,穿着灰布裙,手里提着个药箱,头发用根木簪绾着,脸上有几道浅浅的疤,却不难看,反而像藏着故事。

她走到凌剑锋面前,蹲下身,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然后,她笑了。

笑声很淡,像风掠过水面。

“命真硬。”

她打开药箱,里面没有金疮药,没有绷带,只有一把小刀,一个瓷瓶,还有块黑布。

小刀很薄,亮得像冰。她用小刀轻轻撬开凌剑锋咬紧的牙关,倒了点瓷瓶里的药汁进去。药汁是黑的,带着股土腥味,像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凌剑锋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咽了下去。

女人又拿出黑布,小心翼翼地缠在他右肩的刀上,缠得很紧,然后抓住刀柄,猛地一拔。

“噗!”

血,又涌了出来,这次是鲜红的,带着点热气。

女人没慌,从药箱底层摸出一把草药,揉碎了,按在伤口上,再用黑布缠好。动作很快,很熟练,像做过无数次。

“三天内,别死。”她说着,站起身,看了看渊底那团被金链缠住的红光,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否则,没人给你收尸。”

她转身就走,灰布裙在黑沙上拖出一道痕,很快就消失在沙丘后,像从未出现过。

风,又开始刮了。

这次的风很柔,带着点暖意,像春天的风。

凌剑锋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然后是眼皮。

他睁开了眼睛。

天很蓝,云很白,和黑风渊的黑,格格不入。他眨了眨眼,视线很模糊,像蒙着层雾。

“水……”

他的声音很哑,像被砂纸磨过。

没人应。

只有风,在他耳边轻轻吹。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都疼,像被拆开了又重新拼起来。右肩的伤口被草药捂着,很烫,却奇异地不那么痛了。

他低头,看到了自己的手。

手上全是疤,旧的叠着新的,像幅丑陋的画。画的尽头,是空荡荡的左袖。

他的左臂,不见了。

从肩膀往下,都不见了,伤口被黑布缠着,鼓鼓囊囊的,像藏着块石头。

凌剑锋看着空荡荡的左袖,忽然笑了。

笑得很干,像风吹过枯骨。

原来,镇北王的枪,还是刺中了。

刺中了他的左臂,然后……被他自己砍了下来?

他记不清了。

记不清是怎么砍的,记不清疼不疼,只记得那道金光,很亮,亮得像要把眼睛烧瞎。

他抬起右手,摸了摸左肩的空袖,动作很僵硬,像个刚学会用手的孩子。

“也好。”他对自己说,“省得碍事。”

刀,还在地上。

离他不远,刀柄上的铁环在风里轻轻碰,发出“叮”的响,像在叫他。

他伸出右手,想去够。

够不着。

太远了。

他又试了一次,身体一歪,从巨石上摔了下来,重重地砸在黑沙上,伤口的疼瞬间炸开,像有无数把小刀在里面搅。

他咳出一口血,血落在黑沙上,很快被风吹成了暗红。

他看着那把刀。

刀身是弯的,像月牙,刃口有几个缺口,是砍在镇北王的银甲上崩的。刀柄缠着布条,布条上全是血,黑的,红的,还有点草药的绿。

这把刀,陪他走了很多路。

从关外到江南,从酒馆到镜湖,从玄水阁到黑风渊。

砍过鸦卫,劈过鹤使,挡过枪矛,也……割过自己的肉。

现在,它躺在那里,像个老朋友,静静地看着他。

凌剑锋笑了。

他用右手撑着黑沙,一点一点地爬。

每爬一步,伤口就疼一下,血就渗出一点,在沙上留下个红印。

很近的距离,他爬了很久,久到太阳都西斜了,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断了的蛇。

终于,他抓住了刀柄。

刀柄很凉,带着黑沙的温度。

他握紧了。

这一次,很稳。

他用刀柄撑着,慢慢站起来。

右肩的伤口在叫,空着的左肩在晃,但他站得很直,像株被雷劈过却没死的树。

他抬起刀,对着夕阳。

刀身的缺口,把夕阳切成了好几块,像破碎的金。

“还能用。”他说。

风,忽然带来了马蹄声。

不是镇北王的马蹄声,很轻,很杂,像有很多人,骑着马,在慢慢靠近。

凌剑锋握紧刀,转身,面向声音来的方向。

沙丘后,果然冒出了人影。

不是士兵,不是羽族。

是些老百姓,穿着粗布衣裳,手里拿着锄头、镰刀,还有几个,举着木棍。

领头的是个老汉,皮肤黝黑,手里牵着一匹马,马背上坐着个小姑娘,穿着红棉袄,怀里抱着个布偶。

是清溪村的老汉,还有那个举着布偶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