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冷。
冷得像刀。
酒馆的旗被风吹得猎猎响,上面写着“醉仙楼”三个字,墨迹都快被风刮掉了。
凌剑锋坐在最角落的桌子,面前摆着个空酒坛。
他的左肩还在疼,绷带渗出血来,染红了半块衣襟。血是暗红的,像他手里的酒。
酒馆里只有三个人。
一个掌柜,在柜台后拨着算盘,算珠打得噼啪响,却没人知道他在算什么账。
一个穿青衫的书生,手里捏着支毛笔,半天没落下,眼睛盯着窗外,像是在看风,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还有凌剑锋。
他喝酒很慢,一杯酒,要分三次咽下去。伤口疼,牵动着喉咙,每咽一口,都像吞了根针。
“再来坛酒。”他对着柜台喊。
掌柜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把酒坛往柜台上一推。酒坛沿着柜台滑过来,在凌剑锋面前停下,发出“咚”的一声。
声音很闷。
像有人用锤子敲棺材。
“你的伤,是羽族的人留的?”
说话的是那个书生。他终于放下了笔,声音很轻,却像片羽毛,飘到每个人耳朵里。
凌剑锋没回头。
“不是。”他说。
“哦?”书生笑了,笑声也很轻,“那就是羽族的鸟嘴面具划的?”
凌剑锋喝酒的手顿了顿。
酒液在杯里晃,像血。
“你是谁?”
“我叫宋玉。”书生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字迹清瘦,像他的人,“我在等一个人。”
“等谁?”
“等一个能劈开雾的人。”宋玉看着他,眼睛很亮,像藏着星,“听说你从羽族的瘴雾里带出了一个人。”
凌剑锋的手握住了刀柄。
刀在鞘里,却已经感觉到了冷。
“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宋玉放下笔,给自己倒了杯茶,“只是听说,羽族这次出动了‘鸦卫’。”
鸦卫。
凌剑锋的眉角跳了跳。
羽族最狠的杀手,每个人脸上都戴着乌鸦面具,手里的弯刀淬了“腐骨散”,见血封喉。
“他们要找的不是苏轻晚。”宋玉呷了口茶,“是你。”
“找我?”
“因为你手里有样东西。”宋玉的目光落在凌剑锋的腰间,那里挂着块玉佩,狼头形状,正是从绸衫汉子那得来的,“狼头玉佩。”
凌剑锋的手指按住了玉佩。
玉佩是凉的,像块冰。
“这玉佩,和羽族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宋玉笑了笑,笑容里藏着点说不清的东西,“这玉佩,是打开‘玄水阁’的钥匙。”
“玄水阁?”
“一个藏东西的地方。”宋玉的声音压得很低,“藏着羽族的秘密。”
风更大了,酒馆的门被吹开条缝,灌进股寒气。
凌剑锋打了个冷颤,不是因为冷,是因为宋玉的话。
他忽然想起苏轻晚晕过去前说的话——“玉佩……他们要玉佩……”
原来他们要的不是苏轻晚,是玉佩。
“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见过玄水阁的图。”宋玉从怀里掏出张纸,摊在桌上,“图在这。”
纸上画着座楼,建在水里,像条船。楼的四角挂着铃铛,铃铛上刻着鸟纹。
“玄水阁在镜湖底下。”宋玉指着图上的红点,“这里,是入口。”
镜湖。
离这有三百里。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凌剑锋盯着他。
“因为我要去玄水阁。”宋玉收起图,“我需要个能劈开雾的人。”
“我不去。”
“你会去的。”宋玉站起身,青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因为羽族的鸦卫,已经在城外了。”
凌剑锋猛地回头。
窗外的风里,有黑影掠过,速度很快,像只乌鸦。
“他们来了七个人。”宋玉走到门口,回头笑了笑,“七只鸦,够你杀一阵了。”
话音未落,掌柜突然从柜台后翻出来,手里拿着把菜刀,脸色惨白:“官爷,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个卖酒的!”
宋玉已经不见了。
风卷着雪进来了。
不是雪。
是羽箭。
七支箭,黑沉沉的,箭头闪着蓝汪汪的光,射向凌剑锋的七处要害。
凌剑锋的刀终于出鞘。
刀光像闪电,劈开了风,劈开了箭。
七支箭,全落在地上,箭头断了。
酒馆的门被撞碎了。
七个黑衣人站在门口,脸上戴着乌鸦面具,手里的弯刀在风里闪着冷光。
为首的那人往前踏了一步,面具里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凌剑锋?”
凌剑锋没说话。
他拿起酒坛,把酒倒进嘴里。
酒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刀柄上。
“拿玉佩来,饶你不死。”
凌剑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