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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海风冷,刀光寒(1 / 2)

海。

无尽的海。

天是灰的,海也是灰的,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船很小,像一片叶子,在浪里摇。

凌剑锋坐在船头,手里握着刀。

鸣鸿刀。

刀很凉,比海水还凉。

他在看海。

海里面有什么?

没人知道。

或许有鱼,有虾,有沉船,有死人。

或许,还有别的东西。

“还有多久到?”张雅君的声音,像鞭子抽在水上,很脆。

她的鞭子缠在船舷上,鞭梢垂在水里,偶尔有鱼咬,她就猛地一提,总能钓上几尾银光闪闪的鱼。

“不知道。”摇船的老船夫,皮肤像树皮,手里的橹摇得很慢,“蓬莱岛,不是谁都能找到的。有时候,你找它,它不出来;有时候,它找你,你躲不掉。”

“它会找我们?”阿鸾坐在船尾,手里编着渔网,她的手指很巧,网眼织得又匀又密。

“会。”老船夫吐了口烟,烟圈在海风里散得很快,“它喜欢找带‘气’的人。”

“什么气?”柳如烟问。她靠在桅杆上,匕首在指尖转,转得像风。

“杀气,死气,生气……”老船夫数着手指头,像在数海里的鱼,“总之,是活人的气。”

孙正琴的剑,放在腿上。剑鞘是黑的,剑柄是黑的,只有偶尔反光时,才能看到一点冷。

“它不是岛吗?”她问。

“以前是。”老船夫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怕被海听到,“现在,不是了。”

“现在是什么?”凌剑锋终于开口,他的目光,还在海里。

老船夫没回答。

他只是用力摇了一下橹,船,忽然晃得很厉害。

浪,大了。

风,也急了。

天,更灰了。

船帆被风撕开一个口子,像一张哭丧的嘴。

“来了。”老船夫的声音在发抖,他扔下橹,从船底摸出一个黑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把香,三支,很粗,像手指。

他跪在船头,点香,磕头,嘴里念念有词,说的话没人听懂,像海鬼在哭。

凌剑锋的刀,动了一下。

他看到海里,有东西在动。

不是鱼。

是影子。

很大的影子,在船下游,像一条蛇,又像很多条蛇缠在一起。

“那是什么?”孙澄的手按在船板上,指尖的土,好像要钻进木头里。

“海祟。”老船夫的头磕得更响了,“蓬莱岛的守门狗。”

影子忽然往上冲。

船,像被一只大手托了起来,然后重重落下。

“砰”的一声,船板裂了,海水,涌了进来。

张雅君的鞭子,像一道闪电,劈进海里。

海水,炸开了。

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像腐烂的海草。

一条黑色的触手,从海里伸出来,卷向船帆。触手上面,全是吸盘,吸盘点亮着幽幽的绿光,像鬼火。

孙正琴的剑,出鞘了。

剑光,比闪电还快。

触手,断了。

黑色的血,喷在船上,滋滋作响,船板被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还有!”柳如烟的匕首,忽然刺向船底。

“噗”的一声,匕首没入半寸,一股黑色的液体,顺着匕首流出来。

船底,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洞,洞里,有无数细小的触手在蠕动,像蛆。

“它们从色的虫子,落在船底,虫子遇到黑色液体,立刻开始啃食,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是‘噬腐蛊’。”阿鸾的声音很稳,“能对付这些东西。”

凌剑锋的刀,一直没动。

他在看海里。

海里的影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像一张网,慢慢收紧。

老船夫已经吓傻了,瘫在船头,像一摊烂泥。

“不想死,就摇船!”凌剑锋的声音,像刀。

老船夫打了个激灵,抓起橹,拼命摇。

船,像喝醉了酒,在浪里跌跌撞撞。

又一条触手,卷向老船夫。

凌剑锋的刀,终于动了。

刀光,像一道线,划过海面。

触手,断了。

断口处,黑色的血,像喷泉。

“谢……谢谢……”老船夫的声音,抖得像筛糠。

“不用谢。”凌剑锋说,“你还没带我们到蓬莱岛。”

他的刀,又回到了鞘里。

但刀上的寒气,却让周围的海水,都好像结了冰。

海里的影子,忽然停了。

像被什么吓到了。

风,也小了。

浪,也平了。

船,不晃了。

老船夫张大了嘴,看着前方。

前方,出现了一座岛。

一座雾蒙蒙的岛。

岛上,有树,有山,有房子。

像画里的一样。

“到了。”老船夫的声音,像梦呓。

船,慢慢靠近岸边。

岸边,没有人。

只有沙子,白的,像盐。

沙滩上,有脚印。

很大的脚印,像野兽的,又像人的。

“有人。”柳如烟的匕首,又开始转。

“不止一个。”孙正琴的剑,又放在了腿上。

凌剑锋下了船。

脚踩在沙子上,很软,像踩在死人的脸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船。

老船夫,还在船上,像一尊石像。

“你不走?”凌剑锋问。

老船夫摇了摇头,脸上全是泪。“我不能走。我欠蓬莱岛的,欠了三十年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塞给凌剑锋。“这个,或许有用。”

玉佩是白色的,上面刻着一朵花,像莲花,却又不是莲花。

凌剑锋接过玉佩,没说话。

船,忽然开始下沉。

老船夫站在船头,看着他们,脸上带着笑,像解脱了。

海水,没过了他的脚,他的腰,他的头。

船,沉了。

影子,又在海里出现了,围着沉船的地方,转了三圈,然后消失了。

“他为什么不走?”孙澄问。

“有些债,要用命还。”阿鸾叹了口气,将噬腐蛊收回竹筒。

他们走进了雾里。

雾很浓,像牛奶,能见度不到三尺。

空气里,有香味。

很香,像兰花,又像檀香。

“这雾,有问题。”李丽贞的净化之光,在掌心亮了一下,很淡,像萤火虫。

“嗯。”凌剑锋的手,又握住了刀柄,“闻多了,会睡。”

张雅君用力吸了吸鼻子,忽然笑了:“睡?我倒想看看,梦里有什么。”

她的话刚说完,雾里,就传来了歌声。

一个女人的歌声,很柔,很媚,像情人的手,在抚摸你的心。

“来呀……来呀……”

柳如烟的脸色,忽然变了。

她的眼睛,开始发直,像被勾了魂。

“不好!是‘迷魂音’!”阿鸾从怀里掏出一把药粉,撒在柳如烟脸上。

柳如烟打了个喷嚏,眼神清醒了些。“好险。”

歌声,更近了。

雾里,慢慢走出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长发披肩,脸很白,眼睛很大,像画里的仙女。

但她的脚,没有踩在地上,是飘着的。

“你们来了。”女人的声音,比歌声还好听,“岛主等你们很久了。”

“岛主是谁?”凌剑锋问。

“去了就知道了。”女人笑了笑,笑容很美,却让人发冷,“跟我来。”

她转身,飘进雾里。

“不能跟她走!”阿鸾拉住凌剑锋,“她身上有‘尸气’,是死人!”

女人好像没听见,还在往前走,歌声,又响了起来。

孙正琴的剑,忽然指向女人的背影。“站住!”

女人没站住。

她的背影,忽然开始变淡,像烟一样,慢慢散开。

歌声,也停了。

雾,开始散。

雾散了之后,他们看到了一座山。

山不高,却很陡,山上长满了树,树是黑色的,叶子像针。

山脚下,有一扇门。

石门,很大,上面刻着一朵花,和凌剑锋手里的玉佩上的花,一模一样。

“门是锁着的。”张雅君的鞭子,缠上门上的铁环,用力拉了拉,门没动。

凌剑锋拿出玉佩,放在石门上的花形凹槽里。

“咔哒。”

玉佩,正好嵌进去。

石门,开了。

里面,很黑,像个洞。

洞里,有脚步声。

很慢的脚步声,“咚,咚,咚”,像敲在人的心上。

一个人影,从洞里走出来。

一个老人,穿着灰色的衣服,手里拄着一根拐杖,拐杖是黑色的,像用黑铁做的。

老人的头发是白的,胡子是白的,眼睛,却是黑的,像两口深井。

“你们来了。”老人的声音,很沉,像石头滚过地面。

“你是岛主?”凌剑锋问。

“是,也不是。”老人说,“我是守岛人。”

“守什么?”

“守莲。”老人的目光,落在凌剑锋怀里,“也守你们带来的东西。”

“净世莲?”

“是。”老人点头,“它能净化一切戾气,包括蚩尤的。但它也很娇贵,需要‘钥匙’才能开。”

“钥匙是什么?”

老人指了指凌剑锋手里的玉佩:“是这个,也是你们手里的兵符。”

凌剑锋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你知道兵符?”

“知道。”老人笑了笑,笑容里有很多东西,“我等这一天,等了五十年了。”

“五十年?”

“五十年前,镇北军的统帅,来过这里。”老人的目光,好像看到了很远的地方,“他留下了这枚玉佩,说五十年后,会有人带着兵符来,取净世莲,封印蚩尤。”

“他还说什么?”孙正琴问。

“他说,如果取莲的人,心不诚,莲就会变成毒,毒死所有的人。”老人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像刀,扫过每个人的脸,“你们,心诚吗?”

没人说话。

心诚?

谁能说自己的心,是绝对诚的?

凌剑锋握紧了兵符,兵符在他怀里,微微发烫。

“我们为天下苍生而来。”他说。

“天下苍生?”老人笑了,“苍生是什么?是你,是我,是海里的鱼,还是雾里的鬼?”

凌剑锋没回答。

他的刀,又开始发烫。

洞里,忽然传来一阵香味。

比之前的香味,更浓,更香。

老人的眼睛,亮了起来。“莲,开了。”

他转身,走进洞里。“跟我来。”

众人跟了进去。

洞里,很宽,像一个大殿。

大殿的中央,有一个池子。

池子里,没有水。

只有一朵花。

一朵白色的花,像莲花,却比莲花大,花瓣上,有金色的纹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香味,就是从花里来的。

“净世莲。”阿鸾的眼睛,看直了。

“它开一次,只开三个时辰。”老人说,“三个时辰后,就会谢,变成毒。”

凌剑锋走到池子边,兵符忽然从他怀里飞出来,悬浮在净世莲上方。

兵符上的六块玉,同时亮起,光芒落在净世莲上。

净世莲,开得更大了,金色的纹路,像活了一样,在花瓣上流动。

“就是现在!”老人大喊,“用玉佩,引莲心出来!”

凌剑锋将玉佩扔向净世莲。

玉佩落在花心,忽然融化,变成一滴金色的液体,渗入莲心。

莲心,慢慢升起,变成一颗金色的珠子,像一颗小太阳。

“这就是‘净世珠’,能净化蚩尤戾气!”老人的声音,很激动。

就在此时,洞口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很刺耳的笑声,像金属摩擦。

“好,好,好!我等这颗珠子,等了五十年了!”

一个人影,从洞口走了进来。

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影,和在焚心原见到的黑袍人,一模一样。

但他的脸,不再藏在阴影里。

他的脸,和凌剑锋,一模一样!

“你是谁?”凌剑锋的刀,出鞘了。

刀光,照亮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我是你。”黑袍人笑了,“或者说,是另一个你。”

“另一个我?”

“五十年前,镇北军统帅用自己的一缕魂魄,炼制了一个‘影’,用来守护净世莲。”老人的脸色,变得惨白,“但他没想到,这缕魂魄,会被蚩尤的戾气污染,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黑袍人(或者说,另一个凌剑锋)看着净世珠,眼睛里充满了贪婪。“我是影,是为了夺取净世珠而生的。有了它,我就能吞噬你的本体,成为真正的凌剑锋,然后……释放蚩尤,统治天下!”

他的手,抓向净世珠。

凌剑锋的刀,劈了过去。

刀光,斩向另一个自己。

两个凌剑锋,在大殿里交手。

他们的招式,一模一样,他们的速度,一模一样,他们的眼神,也一模一样——都带着杀意。

孙正琴想帮忙,却不知道该帮哪一个。

张雅君的鞭子,卷向黑袍人,却被他轻易躲过,招式和凌剑锋平时躲她鞭子的样子,分毫不差。

“没用的!”黑袍人笑着,“他会的,我都会!他想的,我都想!”

他忽然一掌拍向净世珠。

净世珠,落在他手里。

“到手了!”黑袍人狂笑,转身就想走。

凌剑锋的刀,忽然变了。

变得更快,更狠,更冷。

这一刀,没有招式,没有套路,只有杀意。

属于凌剑锋自己的杀意。

黑袍人,愣住了。

他没想到,凌剑锋会使出这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