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晴空白日,竹殊却觉得黑暗正在一寸寸蚕食这座城池。
突然,高墙外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打破了此刻的死寂。
紧接着,咕叽咕叽的黏腻声混着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取而代之,竹殊猛地看向文忠,声音仿佛近在咫尺,却忽远忽近。
“疯了,真是疯了。”竹殊阴鸷了脸色,一鞭扫出,正在“进食”的触手应声而落。
她仰头凝望,不远处的山脉此刻灯火通明,“文雪霁,你真是疯了。”
文辞身上的伤不重,但心理创伤看起来有些严重。
“你要把它拔了吗?”相亦拧了拧眉,“这露出来的都这么高,谁知道底下根系有多长?”
墨故知没有回答,她站在原地,只是盯着那些被吞噬百姓,他们的表情被定格在最狰狞的那一刻。
“他们”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一条长长的触手顶着一个人形的头颅,一条条,一个个,在半空中像是开放的葵花。
“相亦。”墨故知眨了眨眼,语气古怪,“你看这么多触手,有的有头,有的没头。”
“而城中的人,一部分在这儿,一部分没在这儿。”
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似是悲悯,似是讽刺,“没头的触手是不是就在等没出城的人?”
话音刚落,不知何处灌下来的凛冽寒风,在天坑底响起怨叹鬼哭般的怒吼,墨故知三人站在千年肉佛之下,仿佛是坠入地狱的蝼蚁。
“又是这样。”墨故知忽然低头笑了起来,她肩膀微微抖动,喉咙间溢出的笑声与鬼啸声融为一体。
“又是这样······献祭一座城,唤出那七根通天柱。”
“东海、南海、北海······我竟然才发现。”
“尘镜啊。”墨故知抬眸,眼中隐隐露出血丝,一片漆黑中尽是冷色,“你还真算是,处心积虑。”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伴随着笑声的停止,被封冻的香气再次溢散出来,墨故知听见了在黑暗中再次响起的蠕动声。
咔嚓咔嚓,咕叽咕叽,头顶传来。
“墨前辈——”文辞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上空骤然失声。
没头的触手是不是在等没出城的人。
墨故知看着上空纠缠、绽放新生的触手,密密麻麻,将本就看不见阳光的天坑遮得密不透风。
“仙长······仙长——”
呼救声戛然而止,触手依次完成了重组。
“文辞。”墨故知忽然开口,“你说这上面挂着的,有没有一整个北云城的人?”
“呕——”文辞肌肉紧绷,身体微微颤抖,一个侧身,吐了。
北云城在几十年前就是一个培养皿,“伟大”的佛母自割腿肉同化着她的信徒。
直到有一天,他们可以真正融为一体。
“这才是佛母与信徒的双向奔赴啊。”墨故知垂眸看着被揉搓出褶皱的袖摆,低声笑道。
千年肉佛已经彻底与那些有它“血肉”的百姓融为一体。
新生的动物总是格外渴望食物,那些新生的触手也不例外。
而此刻,他们,就是现成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