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萧澈猛地抬头,额角的伤口因激动渗出鲜血——那是前日进谏时被龙椅扶手撞的,"将士来自百姓,若百姓死绝,谁来充军?谁来纳粮?"他膝行几步,声音带着泣血的绝望,"难道要让儿臣眼睁睁看着宛国亡在您手里吗?"
铜香炉呼啸着砸过来时,萧澈没有躲。滚烫的灰落在他脸上,与血混在一起。他望着盛怒的父皇,突然站起身,朝着殿中盘龙柱冲去。
"殿下!"丞相扑过去抱住他的腰时,萧澈的额头离朱漆红柱只剩寸许。第二日的早朝,二皇子的位置空着,宫人才传出消息——殿下昨夜高热不退,已昏迷不醒。
靖国军营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着陈玄武通红的眼眶。
顾家侍卫将一个锦盒递过来,铜锁打开的瞬间,他看见母亲亲手绣的平安符,还有父亲那熟悉的笔迹。"吾儿玄武,"陈玄武的声音哽咽着,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汝自幼知忠义,父信汝所行皆为苍生。若有一日身不由己......勿念家人。"
最后那句"勿念家人",墨迹深得像是用血泪写就。
顾云芷站在火光里,银甲上的霜花尚未融化。她望着这位昨夜率部归降的将军,突然抬手,将自己的佩剑放在他面前:"陈将军,令尊......是真豪杰。"
陈玄武猛地叩首,额头撞在坚硬的土地上发出闷响:"末将愿追随公主,此生不渝!"
顾云芷扶起他的手稳如磐石:"玄武放心,待天下安定,我必让宛国百姓......再不受疫病之苦。"
龙阳城头的风带着铁锈味,吹得杨德兴的披风猎猎作响。
副将捧着密信的手在发抖:"将军,西陵已破蜀都,蜀王自焚了。"他看着杨德兴骤然苍白的脸,"靖军在青西山安营一月,始终未攻城......"
杨德兴望着城外连绵的靖军营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虎符。归降?那"叛国"的骂名会钉在杨家祖坟上。死守?西陵灭蜀后,下一个就是宛国,龙阳城迟早会成孤城。
帐外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三短一长,已是四更天。杨德兴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发现自己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像极了那些在疫病中死去的孩童的眼睛。
杨德兴在城头枯立至天明,露水打湿了他的发冠,却浑然不觉。副将第三次来报时,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将军,城西又有百姓举家逃亡,守城兵卒拦都拦不住。"
他顺着副将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城墙下的官道上,逃难的百姓正推着独轮车向东移动,老弱妇孺的哭声顺着风飘上来,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耳膜。"打开东门,放他们走。"杨德兴的声音突然哑了,"告诉他们,往青州方向去,那里暂时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