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条在两人手中震颤,每一寸纤维都绷得像要断裂,崖壁上的苔藓被蹭得簌簌往下掉,混着萧逸云肩上的血珠,在藤蔓上洇出深浅不一的红痕。
“慢着!”萧逸云突然低喝一声,右手猛地攥紧藤条,止住下滑的势头。他低头看向下方——离他们丈许远的地方,一根横向的崖石突兀地伸出来,边缘锋利如刀,而那根维系性命的藤条,正堪堪擦过石棱,已有几缕纤维被磨得发白,像随时会断的丝线。
对方的手顿了顿,托在萧逸云胳膊上的力道却更稳了:“我看见了。”声音里听不出慌,只有一种近乎冷静的沉着,“等会儿我先荡过去,踩住那块石头,你再松手。”
萧逸云喉结滚了滚,刚要开口,就觉藤条猛地往下一沉——是上方传来的拉扯,刀疤脸竟还在崖顶拽着藤条的另一头,嘴里骂骂咧咧的污言秽语顺着风灌下来,像淬了毒的石子砸在两人脸上。
“他妈的!”萧逸云咬碎了牙,肩上的伤口被这突如其来的坠势扯得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手在抖,却依旧死死托着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的红痕已被藤条勒出了血印。
“数到三,一起荡!”对方突然喊,声音在风里抖得像片叶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一——”
藤条又被拽得一沉,石棱上的纤维“啪”地断了几根,露出里面黄褐的筋络。
“二——”
萧逸云深吸一口气,将药篓的背带再勒紧些,里面的还魂草叶片隔着布蹭着后背,像块带着凉意的烙铁,提醒着他不能松手。
“三!”
两人同时松劲,借着藤条的弹性往横向的崖石荡去。风在耳边呼啸,萧逸云看见对方的身影比自己先半步飘过去,脚尖精准地落在石棱上,却因为惯性踉跄了一下,几乎要坠向深渊。
“抓住!”萧逸云嘶吼着伸手,在对方即将失衡的瞬间攥住了他的手腕。藤条的拉力与石棱的支撑力在两人之间形成角力,萧逸云只觉胳膊快要被扯断,肩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进对方的袖口,烫得像团火。
对方借着这股拉力稳住身形,另一只手迅速抓住石棱边缘的裂缝,指节抠进坚硬的岩石,指甲缝里立刻渗出血来:“快!踩我肩膀!”
萧逸云没犹豫。他知道此刻容不得半分迟疑,借着对方拽拉的力道,猛地将脚踩在对方肩上。那肩膀单薄,却异常稳,只是在他踏上的瞬间,对方闷哼了一声,抓着石棱的手又往下滑了半寸。
“对不住了!”萧逸云低喝着发力,借着这支点跃上崖石,刚站稳就伸手去拉对方。藤条在此时发出最后一声脆响,彻底从石棱上断裂,带着崖顶刀疤脸的惊怒咒骂,坠向深不见底的崖谷。
两人趴在狭窄的崖石上,胸口贴着冰冷的岩石,大口喘着气。萧逸云转头看,对方的手腕被自己攥出了道红痕,手背的勒伤还在渗血,肩头被踩出的鞋印里,也洇出了一小片深色——想必是压到了旧伤。
“你怎么样?”萧逸云哑着嗓子问,伸手想去碰对方的肩,却被躲开了。
“没事。”对方摇摇头,从怀里摸出块皱巴巴的布,递给他,“先处理你的伤,血都快流干了。”
萧逸云这才觉出肩上的疼有多钻心,布料一碰上伤口,就被血浸透了。他咬着牙将布缠紧,抬头时看见对方正低头打量那根断藤坠崖的方向,眼神里有些复杂。
“刀疤脸没跟下来。”萧逸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崖顶已没了动静,只有风卷着碎石滚落的声响,“他不敢。”
对方转过头,忽然笑了,嘴角扯起时牵动了额角的擦伤,疼得皱了皱眉,却笑得真切:“我知道。这种人,只敢在安全的地方耍横。”他顿了顿,指了指石棱下方,“你看,那丛灌木够密,等会儿咱们顺着石缝往下爬,应该能落脚。”
萧逸云探头往下看,果然,丈许下方有片茂密的灌木丛,叶片在风里摇晃,像铺了层深绿的垫子。他摸了摸背后的药篓,还魂草的叶片隔着布轻轻蹭着,安稳得很。
“你的手……”他看向对方被藤条勒伤的手背,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滴,“先止血。”
对方却摆摆手,从腰间解下根细麻绳,将两人的手腕捆在一起:“等会儿爬的时候,互相有个照应。”绳结勒得不算紧,却足够牢固,两人的血顺着绳结缠在一处,分不清是谁的。
萧逸云忽然想起昨夜在山坳里,这人也是这样,明明自己怕得发抖,却还把唯一的糖塞给自己。原来有些人的勇敢,从不是横冲直撞的莽,是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想着把身后的人护得再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