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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风起(1 / 2)

阳光斜照在缺月山庄的檐角,铜铃轻响,风里带着初春特有的湿润与芬芳。林婉仪将最后一针收线,轻轻把虎头帽戴在婴儿头上,那孩子咧嘴一笑,挥舞着小手去抓帽穗,咯咯直乐。

“这帽子倒是合适。”紫苏在一旁看得眼热,伸手想抱,却被林婉仪侧身避开。

“别闹,刚哄睡。”她低声说,语气虽冷,眼神却温柔得不像话,“你整日闲逛,不如去山下看看药材收成了没有,南宫姑娘托人捎信说今年雨水好,茯苓长得格外厚实。”

紫苏撇嘴:“我又不是你药园子的伙计,凭啥听你使唤?再说了,谢尽欢都走了三天了,你还绷着这张脸给谁看?”

林婉仪指尖一顿,针尖几乎刺破指腹。她缓缓放下手中活计,抬眼望向远处山道??那条通往南疆外域的小径早已空无一人,唯有风吹草动,仿佛从未有人走过。

“他走他的。”她淡淡道,“各安天命罢了。”

可这话,连自己都不信。

三日前,镇妖棺碎,鸣龙化星,天地重归清明。李昭的身影最终消散于光柱之中,留下一句“此世已无执鼎之人”,便再未出现。夜红殇选择斩断轮回,以血脉为引,焚尽九鼎残魄,自身亦陷入沉眠。她的身体被武神带回北狄冰原,据说葬入千年不化的永霜墓穴,碑上无名,唯刻一曲箫音符文。

而谢尽欢,在目睹一切终结后,只留下一支短笛,便独自离去。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敢追。

因为他走时,背影太寂。

***

雪山之巅,寒风如刀。

谢尽欢盘坐于万丈绝壁之上,双目微闭,体内元气缓缓流转。那一战虽未伤及性命,但“斩我明心诀”反噬极重,丹田裂痕至今未能完全愈合。每呼吸一次,胸口便如针扎般刺痛。

他不在乎。

比起肉身之苦,心中那一片荒芜更难填补。

他曾以为自己是局外人,不过是奉命行事的棋子;可到最后才明白,每个人都是局中人,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命运织进了这张纵横交错的大网。

母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你要活下去,哪怕代价是忘记自己是谁。”

他活下来了,也真的忘了很久。

直到遇见郭太后,听见她提起“火下浇油丸”时那熟悉的语调;直到看见夜红殇在黑焰中吟唱古老歌谣时眼角滑落的泪;直到李昭说出那句“你们都是我布下的棋子”……

记忆如潮水倒灌。

他记起了那个雨夜??父亲被正道围杀,母亲抱着他跳入螭龙潭,用最后的灵力将他送出水面,自己却被漩涡吞没。他也记起了自己为何会习得北周禁术,为何对蛊毒派秘典如此熟悉,为何……能在镇妖棺内感知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亲情波动。

因为郭太后,根本不是外人。

她是他的姑母,是他父亲唯一的妹妹。

当年郭家满门被灭,只因藏匿了一卷《祝氏遗录》残篇,而那卷书中记载的,正是如何以亲族血脉唤醒鸣龙之法。郭太后侥幸逃脱,隐姓埋名数十载,靠服用“火下浇油丸”压榨潜力,只为有朝一日能翻盘复仇。

但她错了。

她以为自己在操控局势,实则早在千年前,就被李昭写进了剧本。

就像他自己,也不是偶然出现在这场纷争中的过客。

他是祝熳血脉的另一支延续??通过母亲这一脉,悄然传承至今。而那支短笛,正是当年母亲沉入潭底前,塞进他襁褓中的唯一信物。

此刻,笛身温润,似有低鸣回应他的心跳。

谢尽欢睁开眼,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忽然轻声道:“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

风止。

一道虚影缓缓浮现于身旁,身穿素衣,足踏冰莲,正是冥神殿中现身的那位神秘女子。

“我知道你会问这一天。”她声音清冷,如雪落深谷,“我是李昭第九分身,代掌南方鼎脉监察之职。你的存在,不在最初推演之内,但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你们任由我们相残?”谢尽欢冷笑,“看着亲人互不知身份,仇人共处一室,甚至……让她服药自毁根基?”

“若不忍,何来觉醒?”女子平静道,“唯有当情感冲破算计,执念超越生死,人才能真正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夜红殇选择了毁灭鸣龙,你选择了离开,而郭太后……至死都不知真相。这些,都不是我能预设的结果。”

谢尽欢沉默良久,终于问:“她还能醒吗?”

“不能。”女子摇头,“她的魂魄已被鼎火炼化,成为维系天地平衡的一部分。如同司空天渊、如同无数湮灭于时光中的先驱者,他们成了这片土地的记忆,却再也无法归来。”

“可值得吗?”他仰头,眼中泛起血丝,“为了一个所谓的‘平衡’,牺牲这么多条命?让那么多家庭破碎?让那么多人……连名字都没留下?”

“不值得。”女子第一次露出悲悯之色,“但我仍会这么做。因为若有一人超脱,必有万人陪葬;若有一界登仙,必有一方寂灭。这不是公平与否的问题,而是天地法则本身如此残酷。”

她转身欲去。

“等等。”谢尽欢叫住她,“如果有一天,又有人想唤醒鸣龙呢?如果又有新的‘祝熳’出现,试图打破轮回呢?”

女子停下脚步,背影孤寂如远古碑石。

“那就让他们试试。”她轻声道,“只要还有人在乎这片土地上的花开与雪落,只要还有一个孩子能在阳光下笑着奔跑,就会有人站出来,再次吹响这支笛子。”

话音落时,身影消散,唯余一朵冰莲静静漂浮空中,旋即碎成飞雪。

谢尽欢低头,将短笛贴在唇边,缓缓吹响。

那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曲调,哀而不伤,悲而不绝,像是母亲哼过的摇篮曲,又像是父亲临终前低语的名字。

远处云海翻涌,似有回应。

***

与此同时,北狄冰原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