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帝低低叹了一声,那气息仿佛穿过千年光阴,最终消散在车辇的沉寂里。眼前的繁缕低眉顺目、礼数周全,可那恭谨的仪态间却似横亘着万重山海。
“今日摆了严婧璇一局,朕以为你,已经放下心事,愿与朕同心协力。”
“陛下!妾此身此心,从来都是与陛下同频共律的。”繁缕匍匐叩首,腕间微微颤抖,“严司宾一事,妾——并非有意。”
并非有意?和帝心里却卷起一团失落,他理了理心绪:“顷寒与朕说,他觉得世子嫔是柳若蘅,你呢?”
繁缕微微抬头:“妾觉得,她是。但若她真的是,请陛下万万不要治她欺君之罪!”
“所以今日这一局,是为了她,还是你自己?”
若坦言为蘅儿所求,恐伤陛下拳拳之心;若道是为己谋算,又违了此生赤诚。繁缕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起,唇瓣轻颤却终究未能成言。
和帝凝望她低垂的云鬓,终是伸手将她虚扶起身,独自踏着暮色下了銮驾。
“是……为陛下。”繁缕忽然开口,和帝的背影猛然一顿。那四个字在暮光中浮沉,分明是温顺的答话,偏生叫人听出了杜鹃啼血般的痛楚。
“是为陛下。”繁缕又一次重复道,“陛下的枕边人,不能与陛下同床异梦,否则,徒生祸端。”
和帝转身,看着繁缕:“那那个人,是不是你,并不重要?”
繁缕惶然:“《女诫》有云:‘后妃之德,在端静不妒’。若有人德才兼备、能垂范天下,妾愿退居深宫。”
……
“好。”许久,和帝低低地应了这一字,然后抬步离去,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风。
而繁缕依旧跪在轿辇之内,膝盖泛起红晕。
这一局。赢了。
人生第一次出手,她胜得很漂亮。可是这胜利,是她自己拿下的,还是这个威严的背影赠予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