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比掌心略小的缺口,正是刚才铁牌从石缝里滑出来的地方!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将手指探进去,触到的却不是实心的石壁,而是一片空洞的虚无!
冷风从缺口里灌出来,带着比洞底更甚的阴寒,吹得指缝发麻。
他用指节敲了敲缺口周围的石壁,传来“咚咚”的空响,显然这石柱内部是空的,那道缺口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裂缝,倒像是人为凿开的暗口。
“是空的……”希长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急促,“这柱子里有东西。”
话音刚落,水面突然又掀起一阵骚动,那尖锐的嘶鸣再次响起,却比刚才远了些,像是那巨物正被什么绊着,在水下焦躁地翻滚。
希长的手指在石柱空洞里摸索,指尖先是触到一片粗糙的布面,带着点潮湿的黏腻。
他心头一动,猛地往外一拽,竟从里面扯出个沉甸甸的油布包——油布被反复折叠了好几层,边缘处已经发黑发硬,显然埋在里面有些年头了。
他腾出另一只手按住油布包,指尖抠着最外层的褶皱用力一扯,“刺啦”一声,油布裂开道口子。
一股浓烈的松脂味顿时涌了出来,混着点潮湿的霉味,却在这满是水腥气的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能看见油布包里裹着的东西——是火折子!一根、两根……他伸手一摸,竟有三四个,个个都用油布仔细裹着,连缝隙都被压实了,显然是前人特意留下的。
火折子的竹管外壳带着点温润的潮气,捏在手里沉甸甸的,能感觉到里面干燥的艾绒被保护得极好,丝毫没有受潮的软塌感。
“火折子……”希长的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指尖捏着火折子的竹管,冰凉的触感里仿佛攥着救命的光。
他赶紧将油布重新裹好剩下的,只抽出一根攥在手心,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火折子的引信——只要轻轻一吹,这黑暗就能被撕开一道口子。
就在这时,水面的嘶鸣声突然变了调,像是从狂怒转为痛苦的呜咽,紧接着传来重物砸向水底的闷响,整个溶洞都跟着晃了晃,石屑又开始簌簌往下掉。
“借个火!”希长的声音带着急喘,在溶洞里撞出回音。
他摸索着抓住望轻冰凉的手,不由分说将火折子塞进她掌心,指腹刻意在她手背上按了按——那是在催,也是在稳她的神。
望轻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好几次火石擦过引信都只溅出零星火星。
她深吸一口气,用牙咬住下唇稳住手腕,再用力一擦——“噌!”
火星猛地爆开,橘红色的火苗“呼”地蹿起半寸高,在她掌心跳动着,瞬间撕开眼前的黑暗。
火光摇曳中,两人的目光同时砸向水面——这一次,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漩涡中央,一块青黑色的背甲正缓缓上浮,已经露出了大半。
那背甲足有圆桌大小,表面布满碗口大的疙瘩,每块疙瘩上都嵌着暗绿色的苔斑,像是覆着层陈年的铜锈。
边缘处的甲片向上翻卷,锋利得像刀,随着水面起伏轻轻晃动,甲缝里还挂着些水草和腐烂的碎骨。
更骇人的是背甲边缘探出的东西——数根灰黑色的触须正疯狂扭动,却不像刚才那样攻击石台,反而死死缠在背甲上,像是在挣扎着要把什么东西拖下去。
而背甲之下,隐约能看见庞大的躯体在水里搅动,每一次起伏都带起浑浊的浪涛,火光照在浪尖上,映出点点猩红。
“玄鼋……”望轻倒吸一口冷气,火苗被她的呼吸吹得剧烈晃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洞壁上,忽大忽小,像要被那浮出水面的巨物吞掉一般。
玄鼋庞大的身躯在水面上缓缓上浮,青黑色的背甲破开漩涡,带着腥咸的水花往岸边靠近,每一次挪动都让脚下的石台跟着震颤。
可就在离岸边不足丈远的地方,它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猛地顿住了——庞大的躯体在水里剧烈扭动,掀起的浪头几乎要漫过石台边缘,却始终无法再往前挪进一步。
数条碗口粗的触须从水里猛地扬起,又狠狠抽回水面,“噼啪!噼啪!”水花被抽得四溅,有些甚至直接泼在火折子的火苗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那些触须扭动得格外焦躁,吸盘在火光下泛着狰狞的水光,扫过岸边的碎石时,竟将坚硬的石头碾成了粉末,显然是急着冲上岸,却被什么死死绊住。
望轻举着火折子的手微微发抖,火光恰好照亮玄鼋的背甲。
那半块铁牌正斜斜插在背甲中央的疙瘩缝里,锈迹斑斑的牌面此刻像块烧红的烙铁,竟滋滋冒着白烟!
白烟裹着一股焦糊的腥气,闻起来像是皮肉被烫熟的味道,而铁牌接触的那块背甲,青黑色的硬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开裂,细小的裂纹里渗出暗绿色的黏液,一碰到铁牌就被蒸发成了白雾。
玄鼋发出一声比刚才更凄厉的嘶鸣,声音里满是痛苦的抽搐。
它试图用触须去拨弄铁牌,可触须刚碰到牌面,就像被火燎了似的猛地弹开,尖端瞬间焦黑,掉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污浊的涟漪。
“是龙血……”希长盯着那冒烟的铁牌,声音发沉,“古籍没说错,沾了龙血的铁器,真的能镇住它。”
火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紧抿的嘴角——玄鼋虽然被制住,可那庞大的身躯依旧堵在水面,他们依旧被困在这方寸石台上,谁也不知道这铁牌的效力能撑多久。
“它怕这个!”希长的声音里猛地迸出光来,眼睛在火光映照下亮得惊人,像是在漆黑的夜里抓住了唯一的星子。
他死死盯着玄鼋背甲上那冒烟的铁牌,目光突然被牌面吸引——方才在黑暗中只摸到凹凸的纹路,此刻借着跳动的火光,那些纹路终于清晰起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杂乱的图腾,而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龙身盘绕在牌面中央,鳞甲的每一片边缘都刻得锋利如刀,龙须飘展的弧度带着股腾云驾雾的劲,最骇人的是它的姿态:
前爪怒张,仿佛正要扑向猎物,张开的巨口里甚至能看见尖锐的獠牙,连下颌的肌肉线条都刻得狰狞毕现。
希长的视线落在龙首的位置,心脏猛地一跳——龙睛的地方并非和牌面一体,而是嵌着两颗米粒大小的石粒,颜色暗红,像是干涸已久的血痂。
可被火折子的光一照,那石粒竟泛起湿漉漉的光泽,顺着龙睛的轮廓往下淌,在凹凸的纹路里汇成细小的“血线”,乍一看去,竟像是这条石龙正在流出血来。
“是龙纹……”望轻也看清了,举着火折子的手微微前倾,火苗离铁牌更近了些。
随着火光晃动,龙睛石粒的红愈发浓重,连带着牌面那些龙鳞的纹路都仿佛活了过来,在玄鼋的背甲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铁牌还在滋滋冒白烟,接触背甲的地方已经焦黑了一大片。
玄鼋的躯体剧烈颤抖着,触须拍打水面的力道越来越弱,显然这龙纹铁牌不仅是沾了龙血,本身的纹路或许就藏着镇邪的玄机。
此刻正借着龙血的力量,一点点瓦解玄鼋的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