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在堆积如山的重刑犯卷宗中抬起头时。
窗外的探照灯正扫过监狱高墙。
光影在泛黄的纸页上投下晃动的栅栏纹。
第7号监区的值班记录上。
“2035号囚犯陈文龙“的名字被红笔圈出。
红墨水晕染开的边缘像未凝血的伤口。
旁边注着“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申请保释听证会“。
钢笔尖在“保释“二字上戳出破洞。
墨水滴在附页的尸检照片上。
死者眼球被刺穿的伤口里。
竟插着枚锈蚀的钥匙。
钥匙环刻着“龙祥典当行“的字样。
每个字母凹处都积着黑垢。
像是陈年的血痂。
物证室的铁柜里。
陈文龙的作案凶器用证物袋封存。
那是根包着磨损皮革的钢管。
内侧刻着三行模糊的小字。
最新的刻痕里嵌着暗褐色的皮肉组织。
dNA鉴定与死者完全吻合。
但当罗天用紫外线灯照射时。
钢管表面突然浮现出另一组清晰的指纹。
属于三年前因证据不足释放的暴力团伙头目赵龙。
而那人的卷宗此刻正锁在检察长办公室带密码锁的保险柜里。
锁孔边缘还残留着半截断裂的钢针。
像是有人试图强行打开。
凌晨两点的提审室寒气刺骨。
陈文龙隔着防暴玻璃冷笑。
他袖口褪色的刺青在荧光灯下扭曲。
竟组成“替罪羊“三个滴血的字样。
“罗检察官。“
他用指节敲着玻璃。
指节上旧刀疤裂开渗出血珠。
“我老板说了,保释金已经打到你女儿的教育基金里,密码是她的生日。“
金属探测门突然发出刺耳的报警声。
两名狱警走进来时。
腰间的对讲机传出“咔嗒“的雪茄打火机声。
和李建国案中威胁他的频率分毫不差。
烟雾仿佛穿透屏幕。
带着浓烈的古巴雪茄味。
保释听证会当天。
辩护律师呈上的证据让法庭哗然。
那根作为凶器的钢管被替换成了建筑工地常见的镀锌钢管。
内侧刻痕被精心磨平。
反而刻着陈文龙前女友名字的缩写。
字母边缘还涂着崭新的指甲油。
“我的当事人是正当防卫。“
律师挥舞着泛黄的医院病历。
“他长期遭受死者的暴力威胁,这是十年前的验伤报告。“
投影仪投出的监控录像显示。
案发当晚陈文龙在酒吧与人拼酒。
而实际上。
罗天曾在物证室见过原始录像的备份。
画面里明明是他戴着鸭舌帽走进龙祥典当行的背影。
帽檐压得极低。
遮住了半张脸。
午休时罗天冒险潜入监狱监控室。
服务器散热口的灰尘被人为抹去。
硬盘里的原始录像被专业软件覆盖。
新文件的创建者Id指向“市司法局信息科“。
但罗天发现Ip地址实际来自郊区的废弃信号塔。
他在服务器散热口找到枚水钻耳钉。
上面镶嵌的粉色水钻与死者耳朵里的残留物完全匹配。
耳钉背面刻着“龙“字。
却在他捏紧时渗出暗红色液体。
散发出和陈山河案中停尸房相同的福尔马林混着铁锈的气味。
令人作呕。
看守所的医疗记录显示。
陈文龙在案发后第三天曾因“急性阑尾炎“紧急手术。
手术创口异常整齐。
不像是急性炎症的切口。
罗天调阅手术视频。
发现主刀医生在缝合腹膜时故意留下了一块蓝色纱布在腹腔。
那是黑道中“体内藏证“的惯用手法。
他摸向口袋里的证物袋。
里面装着从陈文龙术后呕吐物中提取的碎布纤维。
却在此时收到条彩信。
“你女儿今天戴的发卡。
和死者遇害时戴的同款。“
附带的照片里。
女儿的马尾辫上别着枚龙形发卡。
卡齿间夹着一根染成酒红色的长发。
与死者发色一致。
龙祥典当行的地下室弥漫着樟脑丸和旧木头的霉味。
罗天用钢笔撬开第7号保险柜。
柜门上的密码锁有明显的暴力撬动痕迹。
柜里没有现金珠宝。
只有十二只骨瓷茶杯整齐排列。
每只杯底都用刻刀凿着受害者的名字。
而陈文龙对应的茶杯里泡着带血的蓝色纱布。
正是手术时留下的那块。
茶水呈诡异的暗红色。
像极了稀释的血液。
墙上的暗格里藏着一本锁着的账本。
封皮烫金的“往来账目“四字已斑驳成黑色。
记录着“法律服务基金“的流向。
其中一笔50万元的巨款直接汇入了罗天女儿的私立学校账户。
备注栏用钢笔写着“2024年校服定制费“。
字迹与陈山河案中证人翻供的笔录如出一辙。
当他用手机拍摄账本时。
天花板突然塌下几块水泥块。
粉尘中三个穿黑色防刺服的壮汉堵住楼梯。
为首者摘下口罩。
露出陈文龙团伙成员“刀疤脸“的狰狞面容。
他们左袖口都戴着同款龙形银手链。
链扣处刻着“有求必应“四字。
罗天退到墙角。
后背撞上摆满骨灰坛的木质架子。
坛身上的照片正是那些未被立案的失踪者。
他们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仿佛都在盯着他。
钢笔尖在账本封面划开。
露出夹层里的微型录音器。
里面正在播放他与检察长讨论案情的对话。
却被恶意剪辑成受贿的暗示。
每句话之间都插入了点钞机的声音。
暴雨突至。
典当行的老旧排水系统瞬间失灵。
污水混着泥浆从地漏涌出。
罗天将账本塞进防水袋。
从狭窄的通风管道爬出时。
膝盖蹭到管壁上的锈迹。
留下血痕。
巷子里停着辆黑色帕萨特轿车。
车牌号与李建国案中跟踪他的车辆完全相同。
车窗摇下后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一只戴着白色棉手套的手伸出窗外。
举着枚黄铜钥匙。
钥匙环上的龙形吊坠在雨幕中闪烁。
龙睛镶嵌的红宝石像极了女儿发卡上脱落的那颗。
第二次保释听证会。
法庭气氛凝重如铅。
辩护律师呈上了“新证据“。
十二只经过专业机构鉴定的骨瓷茶杯。
每只都经过1200度高温消毒。
杯底的名字被彻底磨平。
反而刻着“慈善捐赠“的烫金字样。
“这些是我的当事人收藏的艺术品。
与案件无关。“
律师将茶杯摆上证人席。
其中一只白底蓝花的茶杯突然炸裂。
锋利的碎片割破了法警的手腕。
而那飞溅的瓷片上。
竟用血写着“我认罪“三个扭曲的小字。
血液在白色釉面上显得格外刺目。
罗天突然掀翻公诉人席。
木质桌腿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他举起从典当行带出的防水袋。
里面的账本却变成了一本儿童画册。
每一页都画着戴龙形发卡的小女孩。
最后一页用蜡笔歪歪扭扭写着。
“爸爸。
龙叔叔给我买了新发卡。
他说你会喜欢。“
法庭后排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陈文龙的母亲突然站起来。
指着罗天嘶吼。
“是你逼死我儿子!
是你收了钱还不放他出去!“
她手腕上戴着的银镯子。
内侧刻着死者的名字缩写。
镯子边缘磨损得发亮。
像是被长期摩挲。
法警上前控制罗天时。
他西装内袋里掉出那枚龙形耳钉。
耳钉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滚动。
停在陈文龙脚边。
陈文龙突然抬脚踩碎耳钉。
露出里面指甲盖大小的微型芯片。
芯片正在播放经过AI处理的录音。
内容是罗天“威胁“陈文龙做伪证。
而实际上。
那是用他在提审室的只言片语合成的伪造证据。
天花板的消防喷头突然启动。
冰冷的水柱在地面汇成血泊。
倒映出罗天的影子。
影子的领口没有检徽。
反而戴着一枚龙形领带夹。
与陈文龙团伙成员的配饰一模一样。
陈文龙在保释前被以“急性胆囊炎“为由送进监狱医院。
罗天凭借伪造的护士证混进护士站。
发现他的输液瓶里被加入了琥珀胆碱。
一种强效肌肉松弛剂。
监控画面显示。
值班医生正在更衣室里更换带血的手术服。
而那人的名牌赫然是当初给陈文龙做阑尾炎手术的张医生。
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手术同意书。
签名处模仿的是陈文龙的笔迹。
罗天摸向急救箱。
里面的肾上腺素被换成了生理盐水。
而箱底躺着枚黄铜钥匙。
钥匙环上的龙形吊坠缺了只角。
和女儿发卡上的破损处严丝合缝。
缺口边缘还沾着少许粉色珐琅。
当他冲进病房时。
陈文龙正被两名壮汉推往手术室。
他眼神涣散。
嘴唇发紫。
显然已经被注射了镇静剂。
罗天拽下输液管。
淡黄色的液体滴在病历单上。
“急性胆囊炎“的诊断书下渗出暗红色字迹。
像是用血水写的。
“他们要摘我的肾。
卖给港商。“
麻醉师转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