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件事。”江哲忽然看向一旁的滕川雅,她正低头摆弄魔导笔,晨光落在她发顶,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滕川雅是训练营出身的法师,对吧?”
田中一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头皱了起来:“恕属下直言,我在训练营五年,从未见过这位小姐。”
他挠了挠头,语气带着困惑,“清水.....弥彦法师确实带过不少学徒,但名册里绝对没有叫滕川雅的。”
滕川雅猛地抬头,魔导笔“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不可能!我在这里待了整整八年,弥彦法师亲自教我画净化符,后山的秋千架还是我和师兄们一起搭的!”
田中一郎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坦诚:“小姐要是不信,可以去查档案室的名册。五年内的学徒档案都在,我敢保证没有你的名字。”
江哲捡起滕川雅掉落的魔导笔,笔杆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他看着女孩震惊的脸,又看向田中一郎肯定的眼神,忽然觉得晨光里的训练营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薄雾——就像幽月留下的符纸,看似清晰的线索,实则藏着更深的迷局。
“走吧。”江哲将魔导笔递还给滕川雅,银狼长枪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流光,收入魔法衣内侧,“去番犬所。”
滕川雅接过笔,指尖还在发颤。
她回头望了眼训练营的尖顶,那些熟悉的建筑在晨光里忽然变得陌生。
为什么自己明明在这里生活了八年,却像个从未存在过的影子?
她忽然抓住江哲的衣袖,声音带着颤抖:“前辈,我真的在这里待过,对不对?”
江哲低头看着滕川雅苍白的脸,沉默片刻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他转身时披风掠过地面,晨光在魔法衣的符文上流转,像是要将所有谜团都卷入更深的迷雾中。
田中一郎站在铁门内,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道拐角。
他摸了摸左臂的疤痕,总觉得江哲最后看他的眼神里,藏着比晨光更冷的东西。
山道旁的野花在风中摇曳,像是在低语着无人知晓的秘密。
训练营的尖顶在晨光里缩成一道灰影时,江哲的手已搭在越野车的车门把手上。
他回头望了眼那片被薄雾笼罩的营地,铁艺大门上的月亮徽章还沾着昨夜的血渍,在阳光下泛着暗红——就像某种未愈合的伤口。
“该走了。”他转身时,看见滕川雅还站在原地,魔导笔在指间转得飞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女孩的目光黏在训练营的方向,像是在确认那些建筑会不会突然消失。
江哲走过去,指尖在她后背轻轻一敲。
这记带着微弱魔导力的触碰让滕川雅浑身一颤,她猛地回头,眼底的迷茫像被惊扰的湖面:“前辈……”
“副驾驶。”江哲拉开后座车门,将她的魔导包扔进去,“我开车。”
滕川雅没动,只是盯着自己的手心:“我真的在那里待过八年吗?后山的秋千架,弥彦法师的书房,还有师兄们画坏的符纸……这些会不会都是假的?”
江哲的拇指摩挲着方向盘的纹路,晨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他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刻:“你的魔导笔能画出净化符,你的净化术能压制邪气,这些都是真实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记忆,有时候比实物更顽固。”
女孩终于弯腰坐进副驾驶,安全带扣上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她侧头看着窗外倒退的训练营,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问什么,只是把脸埋进臂弯,肩膀微微颤抖。
越野车引擎轰鸣着冲上山道时,江哲拧开了收音机。
嘈杂的电流声里混着北瀚城早间新闻的播报,主持人用平稳的语调说着“城西商业区正常营业”“城主府发布宵禁解除通知”,仿佛昨夜的暗影侵袭从未发生。
“前辈,”滕川雅的声音从臂弯里传来,闷闷的,“如果我真的不存在于训练营的名册上,那我是谁?”
江哲打方向盘的手顿了顿。
车窗外掠过一片废弃的农田,稻草人歪斜地插在地里,身上的破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个找不到归处的魂灵。
“你是滕川雅,”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是能画出净化符的魔戒法师,是昨天救了七个孩子的人。这些就够了。”
“可是……”
“没有可是。”
江哲打断她,余光瞥见女孩重新埋下脸,“回去后先睡一觉,醒了我们去查档案室。训练营的名册未必全,番犬所的学徒档案或许有记录。”
这话半真半假。
他清楚训练营的档案由幽月一手管理,既然对方刻意抹去滕川雅的存在,番犬所的记录恐怕也早被动了手脚。
但此刻,稳住她比揭露真相更重要。
越野车驶离山道,进入北瀚城的环城路。
江哲松了松领口,视线扫过后视镜——镜中映出的不仅是逐渐缩小的训练营方向,还有这座城市潜藏的阴影。
三百只血手霍拉的失踪最蹊跷。
以吸食人类恐惧为生的霍拉,不可能凭空消失,除非有人在背后操控,等着某个时机集中爆发。
暗影霍拉的威胁更隐蔽。幽月的“钥匙”说辞,银面具操控者的实力,还有能模仿佐藤身份的冒牌货……这些线索像缠绕的蛇,指向一个远超训练营的庞大计划。
更麻烦的是城主府。
“前辈,”滕川雅忽然抬头,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你说……会不会是幽月法师动了手脚?她能篡改记忆,也能抹去记录……”
江哲踩下刹车,等红灯的间隙转头看她。
女孩的手指紧紧攥着裙角,却比刚才多了几分笃定——至少她开始主动思考,而不是沉溺于自我怀疑。
“有可能。”
他点头,绿灯亮起时猛踩油门,“但篡改全城人的记忆太难,她更可能是利用了某种魔导术,让你在训练营的存在变成‘不可见’——就像藏在书页里的字,需要特定的光才能显形。”
滕川雅愣住了,随即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手指在膝盖上画着净化符的纹路。
江哲看着她的侧脸,心中的盘算逐渐清晰。
回番犬所后,第一步要查佐藤的死亡之后灵堂参拜记录,确认冒牌货的来历;
第二步得想办法绕过城主府,调动治安巡逻队搜寻血手霍拉的踪迹;
至于滕川雅的身份……或许可以从她记忆里的“师兄们”入手,那些人未必都被幽月控制。
越野车穿过市中心的钟楼时,滕川雅靠着车窗睡着了,眉头却依然皱着。
江哲调低了空调温度,目光投向远方笼罩在薄雾中的番犬所大楼——那里的灯光亮了整夜,像一头警惕的夜兽,正等着他们带回新的猎物与谜题。
车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低语。
北瀚城的黎明,终究藏着太多未醒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