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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0章 杀手营在的江南疯狂刺杀(1 / 2)

深夜,万籁俱寂。

长安城沉入酣眠,唯有巍峨宫墙之内,御书房一隅灯火倔强地亮着,像一头疲惫却不肯合眼的巨兽。

清冷的月光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格子影,与室内摇曳的烛光纠缠,更添几分孤寂与压抑。

紫铜兽炉中,价值千金的龙涎香无声燃烧,丝丝缕缕的烟雾袅娜升腾,试图驱散空气中那沉甸甸、几乎凝结成实质的凝重。然而,这昂贵的暖香,终究压不过堆积如山的奏章散发出的墨味、朱砂味,以及弥漫在帝王心头的焦虑与疲惫。

裴徽埋首于案牍之中。

明黄的奏章堆积如山,仿佛要将这位年轻的帝王彻底淹没。

他手中的朱砂御笔,时而如疾风骤雨,留下凌厉如刀的批注;时而又似重逾千斤,缓缓拖曳出沉郁的墨痕。

烛火跳跃,将他紧锁的眉头映照得如同刀刻,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倦意,在跳跃的光影下无所遁形。

每一次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在死寂的夜里都显得格外刺耳。

“吱呀——”

一声极轻、却在这寂静中如同惊雷般的木轴摩擦声响起。

御书房那扇厚重、雕刻着蟠龙祥云图案的雕花木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个身影,如同夜色中诞生的幽影,毫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她的动作流畅而精准,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落地无声,衣袂不惊尘埃。

来人是皇太后杨玉瑶身边最得力的心腹,掌事女官倪丫丫。

两年多的时间,已将她那份青涩彻底洗去。

她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过御书房内的每一个角落,最终稳稳落在伏案的帝王身上。

那眼神深处,除了应有的恭敬,还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炽热如岩浆般滚烫的爱慕。

她的步伐轻得如同狸猫踏雪,每一步都踏在光影的交界处,显示出在宫廷这潭深水中淬炼出的深厚功底。

她手中捧着一个描金绘凤、工艺极尽奢华的紫檀木食盒,步履沉稳而恭敬地行至御案前丈许之地,盈盈下拜。

“陛下万安。”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寂静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入裴徽耳中。

抬起头时,那目光中的爱慕几乎要满溢出来,却又被她强行压抑在恭顺的面具之下。

“夜深了,太后娘娘忧心陛下龙体,恐陛下操劳过甚,夜寒伤身,特命老奴送来一盅以百年老参为主料,辅以上等黄芪、当归,文火慢熬足三个时辰的参汤,给陛下补补元气,提提精神。”

她将食盒小心翼翼地放在御案一角空处,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安置一件稀世珍宝。

裴徽从奏章的海洋里抬起头,放下那支仿佛重若千钧的朱笔。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试图驱散眉宇间的阴霾:“有劳丫丫了。更深露重,还让你跑这一趟。替朕谢过母后挂念,朕……知道了。”

倪丫丫并未如常告退。

她反而微微前倾了身子,将声音压得更低,那语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如同羽毛轻轻拂过心尖:“太后娘娘……还特意叮嘱奴婢,务必转告陛下……”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每一个音节都承载着千钧重担,“国事虽重,然……绵延皇嗣,亦是社稷之本,江山之重。”

“陛下春秋鼎盛,正当其时。”她的目光紧紧锁住裴徽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望陛下……千万保重龙体根本,莫要太过操劳,耗损了本源。闲暇时,还请……多去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宫中……走动走动,以慰圣心,亦安……后宫之望。”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慢,几乎是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一枚淬了寒冰的针,精准无比地刺向裴徽心中那最隐秘、也最沉重的软肋。

绵延皇嗣……社稷之本……江山之重……

这八个字,如同八道冰冷的玄铁枷锁,带着千钧之力,沉沉地套在裴徽的脖颈上,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登基已近半年,大婚也一年多了。

后宫之中,仅有皇后李腾空、贵妃许九娘两位绝代佳人。

皇后李腾空清冷如月,气质高华;

贵妃热情似火,明艳照人。

裴徽自问对她们并无偏颇,椒房专宠,雨露均沾。

可期盼中的龙嗣,却如同镜花水月,杳无音信。

这份“无果”,早已化作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寒光闪闪,随时可能落下。

更是成了皇太后杨玉瑶和小姨杨玉环心头日夜煎熬、挥之不去的心病。

而这如山般的压力,更是一刻不停地压在皇后和贵妃那看似尊贵、实则单薄脆弱的肩膀上。

裴徽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上次太医院院正请平安脉的场景。

那位须发皆白、在宫中侍奉了三代帝王的老太医,手指搭在他腕间,凝神细察了许久,额角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眼神闪烁,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含糊其辞地躬身回禀:“陛下龙体……康健大体无碍,只是……略有劳乏虚亏之象,心神耗损过甚,需……静心调养,戒急戒躁,固本培元方为上策。”

那吞吞吐吐、讳莫如深的神情,裴徽看得分明——问题的症结,恐怕就出在自己这具穿越而来的身体上!

是灵魂与这具帝王躯壳尚未完全契合?

还是两个世界截然不同的法则,在血脉深处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排斥?

抑或是那场改变命运的穿越本身,带来了不为人知的损伤?

裴徽无从得知,他唯一能确定的事实就是:无论他如何在李腾空的幽兰雅室或许九娘的灼热怀抱中“辛勤耕耘”,最终都只是徒劳无功,颗粒无收!

这份生理上的“无能”,在这个视子嗣为王朝根基、血脉延续为天道的时代,是比任何政敌的明枪暗箭、边关的烽火狼烟更致命、更难以启齿的软肋。

一旦泄露,顷刻间便是江山动荡,人心离散!

想到两位性格迥异却同样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妃子,裴徽的心头更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涩苦辣咸,一齐涌上喉头。

皇后李腾空,道门仙子出身,气质清冷如终年不化的雪山之巅的空谷幽兰。

平日里,她总是持重端方,不苟言笑,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在她心湖中激起涟漪。

然而,在关乎子嗣的椒房之事上,她却展现出了近乎悲壮的主动。

每一次红烛高照,罗帐低垂,她的身体都绷得如同拉满的硬弓,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献祭感。

她的迎合并非情欲的沉沦,更像是在履行一项神圣而沉重的使命,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虔诚。

她的指尖会冰凉,呼吸会紊乱,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仿佛要将自己化作最肥沃、最虔诚的土地,只求能孕育出承载帝国未来的龙种。

事后,她总是默默起身,披上素净的道袍,独自一人走向寝宫深处那座小小的、香烟缭绕的道观。

檀香的气息浓烈而持久,她跪在蒲团上,闭目祷告良久,背影单薄而寂寥。

每一次月信如期而至,裴徽都能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那瞬间熄灭的光芒,那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的倔强与绝望,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哭诉都更让他心如刀绞,愧疚难当。

而贵妃许九娘,这位将天工楼打理得蒸蒸日上、手腕精明的商界奇女子,则将那份果决、热情与精明,毫无保留地用在了床笫之间。

她大胆、热烈,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百般花样,极尽妍态,目的明确而直接——“留种”。每一次缠绵,她都如同在打一场志在必得的商战,投入全部的热情与智慧。

她会热情如火地引导,会大胆地尝试各种据说能“助孕”的秘法姿势,事后,她香汗淋漓地伏在裴徽胸口,指尖无意识地在古铜色的肌肤上画着圈,声音带着慵懒的沙哑,却也藏不住那份焦灼的期盼:“陛下……”

她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那里面闪烁着与李腾空截然不同的光芒——是对结果的执着追求,一种近乎商战般的算计和志在必得,“臣妾今日听天工楼的管事说,江南新进贡了一批顶级的血燕窝,乃是采自悬崖绝壁金丝燕呕心沥血所筑,滋补气血、滋养龙精的圣品!臣妾明日就传信,让他们动用八百里加急,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送来!您每日晨起都要用些才好,龙体康泰才是……才是万事的根本。”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裴徽的胸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两位长辈的关切更是如同无形的潮水,一波接一波,不断冲击着裴徽已然脆弱的心防。

皇太后杨玉瑶,这位漂亮娘亲,每次将他召至后宫,眼神里都盛满了慈爱和深切的忧虑,那忧虑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泪水。

“徽儿,”她亲手将一碗温热的、散发着浓郁药味的汤药递到他面前,保养得宜的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太医开的方子,要按时喝,一滴都不许剩。母后知道你勤政,可你也别太累着自己。这江山是重,可身子骨才是真正的本钱!多歇息,养精蓄锐……那才是根本,是顶顶要紧的事。”

那“根本”二字,她咬得格外重,饱含着一位母亲对儿子健康最深切的挂念,以及对帝国未来最沉重的担忧。

裴徽每次饮下那苦涩的药汁,都感觉像是在吞咽自己的无奈与绝望。

小姨杨玉环,风华绝代依旧,岁月似乎格外眷顾她。

她更擅长在赏花品茗、闲话家常的轻松氛围中,将那份期盼不着痕迹地渗透进来。

纤纤玉指拈起一枚精致的荷花酥,轻启朱唇,咬下一小口,随即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眼波流转间带着无尽的怅惘:“看着小仙和九娘,都是顶顶好的姑娘,知书达理,温婉可人,又都这般倾心于你。”

“若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这偌大的、空落落的宫里头,也能多些稚子的欢笑嬉闹之声,姐姐和我……也能尝尝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了。那才是真正的福气啊。”

她说话时,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带着探询意味地落在裴徽脸上,那期盼如同实质的丝线,一圈圈缠绕,沉甸甸地压在裴徽心头,让他几乎窒息。

然而,最直接、最无法回避、也最让裴徽怒火中烧的压力,却来自前朝。

内阁的几位老成持重的宰相,眼神日益深沉,奏对时言辞间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一些急于博取直谏之名的年轻御史,更是按捺不住,一道道奏疏如同冬日里的雪片般飞来。

言辞虽极尽文雅,拐弯抹角,引经据典,但其核心却尖锐无比,字字诛心:

“臣闻《易》云:‘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国赖长君,更赖储嗣。储君之位久悬,则国本动摇,人心浮动,社稷危如累卵。陛下承天命,继大统,当以江山永固为念……”

“陛下春秋鼎盛,龙精虎猛,正当广纳淑女以充掖庭,开枝散叶,衍育龙嗣,方是固我社稷万年之基,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前朝选秀旧例犹在,请陛下垂恩,允礼部操办,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裴徽每每看到这些奏疏,都觉一股无名邪火直冲天灵盖,恨不得将这些满口仁义道德、实则窥探宫闱秘事的腐儒拖出去杖责!

他以朱砂御笔,饱蘸怒气,在奏疏上狠狠批下:“天下初定,百废待兴,黎民困苦未苏,当以民生疾苦为要!选秀之举,劳民伤财,徒耗国力,易启奢靡之风,着毋庸议!再有妄言者,严惩不贷!”将其强硬地压了下去。

但这雷霆手段只能堵住一时之口。

朝堂上下的窃窃私语、勋贵宗亲们探询的目光、地方大员贺表中隐晦的问候,如同无数嗡嗡作响的蚊蝇,时刻萦绕在他耳边,让他不得片刻安宁。

这子嗣之忧,如同一张无形而巨大、坚韧无比的罗网,将他这位九五之尊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即使在李腾空清冷的幽香或许九娘热情似火的怀抱里,那份沉重的压力也如影随形,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他难以真正放松,享受片刻纯粹的温存与欢愉。

而前些天在皇后凤仪宫发生的那场惊世骇俗、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移花接木”事件,更是如同在已经暗流汹涌的后宫深潭里,投入了一块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的巨石,彻底搅浑了这潭水,掀起了滔天巨浪,至今余波未平。

裴徽至今回想起那晚的每一个细节,仍觉心绪激荡难平,恍如置身于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之中,却又带着刻骨的荒唐、刺痛与难以言喻的悸动。

那晚,皇后李腾空破天荒地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精致的小菜,只邀他一人前往凤仪宫用膳。这本就透着不寻常。

凤仪宫内,烛火通明,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却弥漫着一种异样的、令人窒息的安静。

空气中除了熟悉的清冷檀香,似乎还混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陌生的甜腻花香。

案上珍馐罗列,玉盘珍羞,美酒在夜光杯中荡漾着琥珀色的光芒。

李腾空亲自为他布菜斟酒,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努力挤出来的温柔笑意,那笑容僵硬地挂在嘴角,眼底深处却是一片荒芜的绝望。

酒过三巡,气氛微醺。

裴徽正觉这温馨背后隐藏着巨大不安时,李腾空忽然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陛下稍坐,臣妾……去取一件物事,一件陛下定会……喜欢的物事。”

说罢,她深深地看了裴徽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秋的寒潭,然后便离席而去,步履匆匆,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裴徽独自坐在空旷华丽却冰冷的大殿中,嗅着空气中那缕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浓郁的甜腻异香,心中那不安的预感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心脏。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却显得格外煎熬,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殿角的鎏金漏壶,水滴声清晰得如同擂鼓。

终于,内殿通往寝宫的珠帘发出一阵清脆急促的碰撞声。

李腾空回来了。

但并非独自一人。

她的身边,紧紧跟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年轻女子。

当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时,裴徽愣了一下,手中的夜光杯猛地一晃,杯中琼浆泼洒出来,染红了明黄的龙袍下摆!

那女子眉眼间与李腾空有三四分相似!

同样的鹅蛋脸,同样的秀鼻。

但气质神态却截然不同,如同光与影的两面。

李腾空是空谷幽兰,清冷自持,不染尘埃;而这女子,却像一朵盛放在暗夜里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曼陀罗,娇媚妖娆到了骨子里。

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顾盼生辉,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仿佛在无声地撩拨心弦。

正是李腾空的同父异母的亲姐姐——李筱筱!

裴徽心中警铃大作!他瞬间明白了那甜腻异香的来源,也明白了李腾空眼中那绝望的源头!

李腾空紧紧拉着姐姐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又像是拖着一块沉重的枷锁。两人行至御座前。

李腾空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神里交织着绝望、恳求、屈辱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猛地松开李筱筱的手,“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声音带着强压的悲戚,如同濒死的杜鹃泣血:

“陛下!”她深深叩首,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再抬头时,眼中已蓄满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落,砸在光洁的地面上,碎裂开来。

“臣妾……无能!侍奉陛下一年有余,承蒙雨露恩泽,却迟迟未能……未能为陛下诞育龙嗣,上愧对陛下隆恩浩荡,下愧对李氏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更……更无颜面对太后娘娘与小姨的殷切期盼!臣妾……罪该万死!万死难赎其罪!”她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重量。

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她精致的妆容。

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将身旁同样跪着、却一直用火热大胆目光直视裴徽的李筱筱往前狠狠一推!

力道之大,让毫无防备的李筱筱娇呼一声,身体如同风中弱柳般向前倾倒,竟顺势就软软地、精准无比地依偎到了裴徽的腿边!

一股浓烈而甜腻、充满侵略性的异香瞬间取代了清冷的檀香,如同实质般将裴徽包裹、侵袭。

那香气带着迷醉的暖意,直冲脑门。

“筱筱!”李腾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楚,仿佛灵魂都被这一声呼喊割裂了!“她……亦是李家血脉,是臣妾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她性情温顺,姿容……尚可,”说到“尚可”时,她的声音哽了一下,带着无尽的苦涩,“对陛下……更是仰慕已久,情深意重,一片痴心天地可鉴!臣妾……臣妾今日斗胆,恳请陛下!”

她再次重重叩首,额头撞击金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听得人心惊肉跳。

“纳筱筱入宫!代臣妾……为陛下绵延子嗣!臣妾愿……愿与姐姐共侍陛下,效仿上古贤后娥皇女英,永结同心,绝无妒忌!只求……只求陛下能得偿所愿,江山有继,社稷永安!”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嘶喊出来的,带着一种血泪交迸的、彻底放弃尊严的绝望。

这突如其来的、荒诞至极的“姐妹情深,共侍君王”戏码,如同一道裹挟着毁灭之力的九天神雷,狠狠劈在裴徽头顶!

他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轰然冲上头顶!

看着李腾空苍白如纸、泪流满面、妆容尽毁的脸,那强装的镇定下是支离破碎的尊严和灵魂;

再看看依偎在自己腿边、仰着那张酷似爱妻却充满野性、诱惑与毫不掩饰欲望的脸庞的李筱筱——她眼中哪有半分“温顺”?

只有赤裸裸的野心、志在必得的得意,以及一种近乎捕食者锁定猎物般的兴奋光芒!

李筱筱仿佛没骨头般,整个身子如同水蛇般扭动着,几乎要贴到裴徽身上,呵气如兰,带着酒气和那股甜腻的异香,声音又软又媚,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能勾魂摄魄的钩子:“陛下……筱筱对陛下之心,日月可昭!姐姐待我恩重如山,筱筱愿倾尽此生所有,尽心竭力服侍陛下,为陛下……分忧解难……”

她刻意加重了“分忧解难”四个字,含义不言而喻。

说话间,一只柔弱无骨的纤手已大胆地、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抚上裴徽的胸膛,隔着被酒液浸湿的龙袍,传递着灼人的热度,指尖若有似无地画着圈。另一只手,则悄然向下探去……

裴徽只觉得一股邪火混合着冰寒瞬间流遍四肢百骸!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理智的堤防在汹涌的情绪冲击下摇摇欲坠!

身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面对如此主动投怀送抱、风情万种的尤物时,那源自本能、无法抑制的悸动与血脉贲张!

理智的高墙在复杂汹涌的情绪洪流冲击下,轰然崩塌!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沉而沙哑、意义不明的闷哼,眼神瞬间变得幽深如不见底的寒潭,欲望与挣扎在其中激烈交锋。

几乎是半推半就地,他身体僵硬着,却又被李筱筱柔弱无骨却异常有力的手臂牵引着,脚步有些虚浮踉跄地走向凤仪宫内殿深处——那张象征着皇后无上尊荣的、铺着明黄龙凤呈祥锦被的凤榻!

李腾空依旧跪在冰冷的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此生唯一的挚爱被妹妹以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引向内室,听着珠帘碰撞发出的清脆而刺耳的响声,如同自己心碎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被无限放大。

她死死咬住早已鲜血淋漓的下唇,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才没有让自己当场崩溃尖叫。

她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又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踉跄着、几乎是爬行着挪到沉重的殿门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挥手,无声地屏退了所有闻声赶来、惊疑不定的宫人。

然后,她背靠着冰冷刺骨、雕刻着凤凰图案的殿门,身体无力地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入屈起的膝盖,肩膀剧烈地、无声地颤抖起来,滚烫的泪水瞬间浸透了华贵却冰冷的凤袍前襟。

殿内,隐隐约约传来属于妹妹李筱筱那陌生、放浪而充满征服快感的娇吟喘息,以及男子压抑的低吼……这些声音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耳朵,刺穿她的耳膜,最终深深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反复搅动。每一次声响,都让她浑身痉挛般颤抖。

那一夜,象征皇后尊荣的凤仪宫内,春色无边,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绝望、背叛与毁灭的气息。

如今,“媚妃”李筱筱的册封典礼已过,她正式入驻了离凤仪宫不远的“揽月阁”。

太后与小姨惊愕之余,倒是乐见其成,毕竟处家徽儿多一个妃子,多一些机会诞生龙子。

……

……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御书房内,批阅完最后一份关于边关军粮告急的奏章,裴徽烦躁地将朱笔掷于案上,墨点飞溅,污了明黄的锦缎。

连日来的天灾人祸、朝堂倾轧,像无形的巨石压在他心头,沉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案头堆积的奏折如同狰狞的獠牙,嘲笑着他的疲惫。

他猛地起身,明黄的龙袍在烛火下掠过一道沉重的光影,信步而出,漫无目的。

脚步似有指引,不知不觉,竟行至了那灯火辉煌、与宫中肃穆格格不入的所在——揽月阁。

尚未踏入门槛,一股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的暖香便霸道地扑袭而来。

这香气绝非宫廷常见的清雅,它甜腻得发齁,带着浓郁的麝香、没药和一种难以名状的、仿佛熟透异果发酵后的气息,充满了侵略性与挑逗性,瞬间淹没了裴徽的嗅觉,将他从御书房的墨香、凤仪宫清冷的檀香、乃至贵妃宫里那雅致的茶香记忆中彻底剥离。

这香气像一条无形的、带着粘液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血液流速似乎都加快了几分。

殿门大敞,内里亮如白昼,与外界的夜色形成刺目对比。裴徽脚步微顿,目光所及,饶是见惯了皇家富贵的帝王,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揽月阁,名副其实的“揽尽浮华”。

金丝楠木的梁柱粗壮奢华,上面盘踞着描金绘彩的龙凤,龙眼凤睛竟是用拇指大小的红蓝宝石镶嵌,在无数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脚下是厚如绒毯的大红波斯地毯,金线织就的繁复花纹延伸向深处,踩上去绵软无声,仿佛踏在云端。

博古架上并非古玩字画,而是堆满了金光灿灿的镂空金球、镶嵌七彩琉璃的玉山子、硕大的珊瑚树,俗艳得令人咋舌。

墙上悬挂的并非山水墨韵,而是色彩浓烈到几乎滴落的西域挂毯,图案是丰腴的飞天与骑象的神只,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

层层叠叠的纱幔,是极尽张扬的玫红与刺目的金交织,无风自动,光影迷离。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暴发户式的、赤裸裸的炫耀和一种近乎于兽性的、灼人的热度,与凤仪宫那“月映寒潭”般的清雅素净、含蓄内敛形成了冰与火的极端对立,刺眼得让裴徽心头那点烦闷瞬间被点燃,化作一种更复杂的躁动。

“陛下——!”

一声呼唤,如同淬了蜜糖的莺啼,带着能融化骨髓的惊喜与娇媚,瞬间穿透了殿内靡靡的丝竹背景音(若有若无的西域胡琴声适时响起)。

只见一道火红的身影,如同被点燃的烈焰,裹挟着那股甜腻的异香,从层层纱幔后飞扑而出,快得只留下一抹灼目的残影。

正是新晋的媚妃李筱筱。

她今日显然卯足了劲。一身正红色妃位宫装,却被她改得面目全非。

领口开得极低,几乎坠至胸线,露出大片欺霜赛雪的肌肤,那深邃诱人的沟壑在烛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勾魂摄魄。

裙裾并非传统的曳地长幅,而是大胆地做成了高开叉,从大腿根部斜斜裁开,行走间,一条裹着薄如蝉翼、几近透明的肉色丝袜的修长玉腿,毫无顾忌地若隐若现,每一次摆动都带着致命的诱惑,引人无限遐想。

妆容更是精心雕琢的武器:眼线用特制的黛石拉得又长又挑,眼尾贴着细碎的金箔,随着她眼波流转,金光潋滟,媚态横生;唇瓣涂着最鲜艳饱满的胭脂,如同熟透的、亟待采撷的樱桃,水光盈盈。

满头珠翠,金步摇、红宝石珠花、点翠簪钗,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几乎晃花了人眼。整个人如同精心打磨的武器,散发着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毫不掩饰的、要将人焚烧殆尽的性感魅力。

她像一阵裹挟着烈焰的香风,精准地扑进裴徽怀里。双臂如水蛇般,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紧紧缠上他的脖颈。

温热、柔软、充满弹性的身体紧密地贴合着他,隔着龙袍都能感受到那惊人的热度。

她仰起那张酷似皇后、却被妖媚妆容点染得风情万种的脸,呵气如兰,带着那浓郁的异香,气息喷在他的颈侧和耳廓:“陛下终于来看臣妾了!臣妾等得心都焦了,想您想得……这里……”

她拉着裴徽宽大的手掌,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饱满胸脯上,声音又酥又媚,“……都疼了……”

裴徽身体猛地一僵,一股熟悉的燥热感如同野火燎原,不受控制地从下腹升腾,瞬间席卷全身。

李筱筱的热情大胆,像最烈的酒,总能轻易点燃他作为雄性的、最原始的本能。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揽住了她那纤细却充满惊人弹性和力量的腰肢。

入手处,丝滑的衣料下是紧实的肌理,无声地诉说着这具身体的青春与活力。

她顺势拉住裴徽的手,引着他走向主位那张铺着厚厚锦垫的奢华座椅。

她自己则像没了骨头的美人蛇,半倚半坐在裴徽的腿边,将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枕在裴徽的膝上,用脸颊轻轻蹭着他龙袍的下摆,娇声道:“陛下批阅奏章累了吧?瞧瞧这眉头皱的,臣妾心疼死了。”

她伸出染着蔻丹的指尖,轻轻点在裴徽微蹙的眉间,“臣妾新学了一支极好的胡旋舞,是花重金请了西域最顶尖的舞娘教的,跳给您解解乏可好?保管比那些教坊司木头人似的舞姬强上百倍千倍!让陛下看看臣妾的用心……”

她一边说着,指尖如同羽毛般,若有若无地、带着挑逗的意味,轻划着裴徽的膝盖内侧,眼神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邀宠与炫耀,仿佛一只开屏的孔雀,急于向唯一的观众展示自己最美最耀眼的羽毛。

就在她作势要起身,腰肢款摆,准备去更换更暴露的舞衣的刹那——

殿外,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的声音,由掌事太监尖利而突兀地高声通报出来:

“皇后娘娘驾到——!”

如同滚烫的沸油中猛地倾入一盆冰水!殿内那精心营造的、旖旎暧昧到几乎粘稠的气氛,瞬间凝固、炸裂!

空气仿佛都冻结了。

丝竹声戛然而止。宫女太监们慌忙跪倒,屏息垂首。

李筱筱脸上的媚笑僵在嘴角,瞬间转为错愕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愠怒。

裴徽揽在她腰间的手也下意识地松开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