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团队日志本——一个厚厚的硬壳笔记本,舒游负责主要填写——将这件事写了上去。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过于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写完,他合上本子,放回原处。
“都休息吧。”辛容说,“明天还要工作。”
众人默然起身,各自回房。没有人再多说什么,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共识:那层毛玻璃,似乎更模糊了。
裂隙正在扩大,渗漏进来的,不再是细微的恶作剧,而是更接近本质的、令人不安的异常。
夜晚,雨声未停。
辛容躺在床上,听着雨点敲打窗玻璃的声音,久久无法入睡。
他想起恢复的记忆碎片里,那些与系统抗争、与怪物搏杀的过往。
那些危险是直白的,力量是可以衡量的。而此刻面临的这种缓慢的、渗透性的、针对认知本身的侵蚀,却让人有力无处使。
他甚至开始怀疑,继续记录和观察,到底是在对抗,还是在徒劳地记录下他们逐渐被“修改”的过程?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隔着墙壁和雨声,从客厅的方向,传来极其细微的、像是纸张被翻动的声音。
很轻,很快,一下就消失了。
辛容猛地睁开眼,心脏在寂静中咚咚直跳。
他侧耳倾听。
只有雨声,和方奕沉睡的呼吸声。
是错觉吗?还是……
他没有起身去查看。
只是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直到天色微明。
第二天,1月24日,星期六。
辛容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客厅。
茶几上的团队日志本安静地躺在那里,位置似乎没有变动。
他走过去,深吸一口气,翻开了它。
纸张一页页翻过,记录着他们每一天的日常、开销、观察到的异常…直到最后一页,是他昨晚写下的关于灯光闪烁和报警器熄灭的记录。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他正要合上本子,目光无意间扫过前一页的底部。
在那里,在记录着1月23日白天琐事的文字下方,空白处。
有人用同样的笔,画了一个小小的、简单的箭头。
箭头指向的方向,正是他昨晚写下新记录的地方。
笔迹…看起来和之前记录的任何人的笔迹都不完全一样,又或者说,有点刻意的模仿和扭曲。
辛容的手指停在那一页,冰凉的寒意顺着脊椎缓缓爬升。
它……它不仅在发生。
它还在“阅读”他们的记录。
团队日志本空白处那个小小的、指向明确的箭头,像一枚冰冷的针,刺破了最后一丝侥幸。
辛容合上本子,动作缓慢而刻意。
他没有立刻声张,而是先将本子放回原处,目光在清晨寂静的客厅里扫视一圈。
一切如常,甚至那盆阳台上的仙人掌,也在灰白的天光下显得无精打采。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雨水洗刷后湿漉漉的街道。
早起的人们裹紧大衣匆匆而行,报亭老板拉开卷帘门,一切充斥着冰冷的、与他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截然相反的“日常感”。
那个存在——无论是什么——不仅窥视着他们的生活,现在开始对他们的“记录”本身做出了回应。这是一种挑衅,还是一种无意识的互动?
或者,是某种更庞大、更无法理解的机制的一部分?
方奕是第二个起床的。
他走到辛容身后,手臂很自然地环过辛容的腰,下巴抵在辛容的肩窝,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低声问:“怎么了?”他立刻感受到了辛容身体细微的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