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希不知道，她这个小小的动作，让眼前的人胡思乱想了很多年。
“我……”两人同时开口。
程希看着他黑褐色的双眸，示意他先说。
其实，江匀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脑海陷入短暂的空白。少年的心有些慌乱，停顿了两秒，他才缓缓开口：“毕业快乐。”
“你也是，毕业快乐。”
“我要走了。”少年安静地看着她，眼底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程希一时没理解他的话，以为只是稀疏平常的道别，便礼貌地朝他轻轻挥手，“那……再见。”
“去上海。”
她倏然抬眸，猛然明白了他说的“走”是什么意思，挥手的动作不由得僵住。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晒干的棉絮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周围是其他毕业生打闹的喧嚣，有人举着相机合影，有人和老师道别，闹哄哄的，两人之间的这一方世界却好似被按下了静音键。
良久，程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决定的呀？”
“最近。”
“那……”她想问“什么时候回来”，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更笨拙的一句，“那边……很远吧。”
江匀轻轻“嗯”了一声。
风吹过树梢，带起一阵沙沙的响，把远处隐约的“毕业快乐”的欢呼声送过来，落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无形的墙。
其实，早该有心理准备的。
程希抱紧了手里的文具袋，心里很闷，脸上浅淡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挺好的，我以后，会去市里读高中。”
少年的目光虚虚地落在她的发旋上，长长的眼睫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随后艰难地移开视线，目光变得虚无，仿佛穿透了她的发顶，望向某个遥远而充满迷雾的未来。
“嗯，我知道。”
她的未来，前程似锦。
微风轻起，眼睫上落了几根额边碎发，拂得眼睛有些痒，离别的情绪压得心里有些赌，程希偏头轻咬唇瓣，眨了眨眼睛，语气温软如常，“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啦，我的朋友在等我。”
不远处，确实有人在朝她挥手，是胡若欣。
“江匀，再见。”
保持微笑道别后，她步伐匆忙地转身离开。
程希一路小跑到胡若欣身旁，在她茫然的目光中，一言不发地拉着她快步往前走，最后往转角拐去。
“欸？同桌，程希？你怎么了？！”
两人在墙根处停住。
“没事……”一开口，她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哽咽。
“没事的话，你怎么哭了？”胡若欣手忙脚乱地拿出纸巾，“是不是江匀欺负你了？”
想着这种可能，她愤怒地瞪圆了眼睛。
程希连忙摇头。
风又起，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她抬手按住，指尖触到一片温热——原来刚才笑着笑着，眼泪还是没忍住。
“没有，只是风太大，眼睛进沙子了。”
另一边。
江匀站在原地，看着女孩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拐进转角再也看不见，这才缓缓垂下了眼眸，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深重的阴影。
“小观音，再见。”
少年的低喃，消失在盛夏的风里。
至少，好好和她道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