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梅花渡外接连升起三道绿色烟火,在暴雨中格外刺目。
“第一处回应了。”袍哥喃喃道,“西市货栈,代号‘松三’。”
片刻之后,第二道绿焰在南城燃起。
第三道出现在东郊驿道。
三十六点残星,已有六点亮起。
陈迹仰头望着屋顶漏下的雨水,低声说道:“他们在等我带领。”
袍哥忽然问道:“如果内相也是陆谨的一部分呢?如果整个朝廷,早就成了他的躯壳呢?”
“那就毁掉躯壳。”陈迹眼神冰冷,“重建一个干净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要与整个体制为敌。意味着明天过后,你不再是官员,而是叛逆。”
“我不是为了当官而活。”陈迹淡淡道,“我是为了让人还能说真话而活。”
两人沉默相对,唯有雨声如潮。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浑身湿透的把棍冲进来,颤抖着递上一封密信??信封用蜡封死,印鉴是一只倒悬的蝙蝠,正是谛听独有的标记。
陈迹拆信一看,脸色骤变。
信中只有八字:
**“子时三刻,文渊阁有变。”**
陈迹猛地合信,沉声道:“计划提前。所有人即刻行动。我要在子时之前进入文渊阁,拿到那份名单原件。”
“可你怎么进去?”袍哥皱眉,“那里戒备森严,连飞鸟都难入。”
“我有个身份还没用。”陈迹嘴角微扬,“司曹丙的身份虽废,但我仍是内相亲授的‘观政使’,有权列席朝议前奏对。只要我能踏入文渊阁大门,就有办法打开地库。”
“那你需要一个替身。”袍哥迅速道,“吸引注意力。”
“我已经安排好了。”陈迹望向窗外,“等天亮,全京城都会看到‘陈迹’被捕的画面。但实际上,那个人是齐昭宁化妆的。”
袍哥恍然:“妙啊。真假之间,乱其视听。等他们发现抓错人时,你已经在地下翻遍祖宗档案了。”
“还有一事。”陈迹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袍哥,“若我未能归来,你拿着这块玉,去城西五十里的青山祠。那里有个瞎眼老道,他会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
袍哥接过玉佩,没说话,只是用力攥紧。
他知道,这已是遗命。
子时将近,雨势渐歇。
陈迹换上一身深青官服,戴上乌纱,整个人气质陡变,再无半分江湖气息,俨然朝廷重臣。他最后看了一眼梅蕊楼内的众人,轻轻道:“保重。”
随即推门而出。
夜色如铁,街道积水倒映着零星灯火。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巷口,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苍老的脸??正是那位灰袍竹杖的老仆。
陈迹登车,马蹄轻响,驶向皇城深处。
与此同时,齐昭宁已在另一辆马车上换上了陈迹的衣裳,脸上涂满易容膏,连声音都经过药丸调整。他望着镜中那张陌生的脸,低声自语:“师兄,这一局,我替你走下去。”
而在文渊阁地底,一间密闭石室内,烛火幽幽。
一名白衣老者端坐中央,面前摊开着一本金丝装订的簿册,封面写着三个篆字:**天地录**。
他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抚摸那三个字,喃喃道:“十年了……终于有人要来叩门了。”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轻微震动。
老者缓缓起身,走向墙边一面铜镜,伸手在镜背敲击三下,节奏奇特。
片刻后,镜面竟泛起涟漪,仿佛水面一般。
一只手从中伸出,戴着黑色手套,掌心躺着一枚青铜钥匙。
老者接过钥匙,低声道:“欢迎回来,新任白龙。”
此刻,距离约定时限尚余六个半时辰。
皇宫之外,第一缕晨光正悄然撕破云层。
而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有人默默点燃了一炷香,香烟袅袅升腾,化作两个字:
**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