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站着数名重金聘请的贴身护卫,手按兵器,眼神警惕地盯着门窗,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却依旧没有能给冯静荣,带来多少的平静和安全感。或者,他有心充当上位者的诱饵,却高估自己的胆魄勇气。
或者,出身“陆上梁门,海上龙王”,曾经纵横南海盛名一时的,海南万安州大海寇冯若芳后人,也是大分家之后远支族人之一;冯静荣堪称一生顺风顺水,少有波折和蹉跎,就算早年被变相的贬斥外放。
就任的也是,广州市舶司的两副使之一,这般油水丰厚、尊荣优遇的职事。因此,他在暗中也不免经手和操持了,许多上位者交付的事情;乃至作为幕后赞助人/金主,暗中笼络和扶持一些颇具潜力之人。
甚至是一些游走在灰色边缘的结社……但他还是不免遭到了反噬,甚至是被不折不扣的吓到了。那个曾被他一时看好,却迅速失控,变成杀人魔的灾星;在好容易脱离囚笼之后,不是想着远离广府躲藏起来。
反而是如同当初警告一般,阴魂不散的主动找上门来,当街给他制造了一番“惊喜”;这又是何等的猖狂和放肆啊。因此,哪怕身处在重重守卫的市舶司内,还有一众卫士和防阖,直接守候在评断堂外待命;
他依旧没有多少安心的感觉。反而是随着外间不断呈报,在周围街市、坊区内的搜查无果;而变得越发焦躁不安起来,甚至有一种将要隐隐大难临头,正在逐渐逼近的潜在危机感。想到这里,他突然站起:
“来人,护送本官去延资库内,并将所有文书公案,都迁移过去;接下来的日子里,本官便留在其中办公署理;”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作为市舶司正堂之一的评断堂内外,顿时就人声鼎沸的全力动作了起来。
延资库位于市舶司后衙深处,也是最早市舶使的核心建筑之一;专门存放上供天家的珍玩宝货,因此建造之初就修的格外坚固。后来又用化石膏(水泥)和铁支,进行了翻新和加固,堪称是最为坚实所在。
只是随着后来市舶司的职事,逐渐的分割和剥离;采办上供的职责,也被专门派驻的宫市使拿走后,就逐渐的闲置下来了。因此,延资库本身就形同一个格外坚固堡垒,除了铁闸大门和气窗,就别无通道。
经过简单的清理和布置之后,就成为了冯静荣预期中的庇护之所;并且他还暗自下定决心,只要那人没露出行迹或是网;他就坚持在其中长久的呆下去。至于妻儿家人、姬妾奴婢,都不如自身安危要紧。
哪怕事后被人笑话,或是沦为非议的话柄,也比无端丢掉性命,乃至辜负了上位者的托付,而牵连到亲族受累的好。冯静荣如此做想的催促着左右,简单清理出一片堪用的区域,就迫不及待的转移了进去。
当然了,在迁移的过程中,他有别出蹊径的,分作了数队人前往别处;让一名下属穿上自己的袍服,伴随在其中从别门离开市舶司。而自己则是换上吏员的服侍,在一干同样易装的护卫簇拥下,低调转移。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然逐渐放黑,延资库内也点起了明亮的灯火;并且用帷帐和屏风隔断,布置成了兼具办公和起居的多重隔间。然后,在大方桌案上摆满了市舶司专属伙厨,烹制的诸多晚食茶酒。
望着厚厚的化石膏墙,以及沉闷掩上的大铁门。心中初安的冯静荣,终于有心情品尝起这些,日常颇为嫌弃的海陆佳肴;然而,他还没有喝上几口酒水,突然就觉得胸闷气短,同时眼前昏沉、重影不断。
“来……人……”他声音嘶哑异常的,想要叫唤守候在侧近的护卫;那是专门从京华社广府分社,请来的技击、剑术高手;也是朝廷主持的武道大会上,层层筛选出来的俊杰。但他只看到同样颓然扑倒的身形。
当倒在地上的冯静荣,逐渐模糊的视野,偶然望见气窗的位置,已然不见星月之光。在他最后的意识中:这是,炭气中毒么?当天色放明之后,早早前来请示的属官和吏员,不断的拍击和敲打铁门环扣毫无回应。
这才恍然大惊出了状况。当场惊声喧哗不已,叫来更多的人手,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也没能砸开被内里顶死的铁门;又叫来擅长腾跃的好手,设法自天顶的气窗强行钻入,然后就巧无声息的折损在了其中……
等到了连连折损/失联了数人,又从别处调来攻城的器械,轮番将大铁门硬是砸破;却已经过去了两天一夜。只能见到横七竖八,青紫僵死的奴仆和护卫尸体;而作为正主的冯静荣,却是宛如插翅飞鸟一般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