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庙、乔文鎏都陨落了,不止这些背景不够大的人物,甚至姜辅罔、边犯、顾攸、汤缉余、戚览荆…甚至最后还有姜俨,这些人通通在这一场释修黄雀在后、席卷八方的战乱之中前后身陨,留下一片生灵涂炭…’
正是因此,李遂宁前世临死前甚至没有提及他们的名字,能替湖上守住大漠的甚至只有一个虞息心,此刻这些带着血的名字一一浮现在他眼前,让他脑海中一片清明:
‘天地龙三方已经划分好了,将这片大地当作明阳驰骋的棋局,可这此间并非就没有大人插手,还有法相!还有释修!’
‘在祂们只在乎魏王最后能求道的情况下,释修必然无所不用其极阻止魏王,这才有曾经的【长阖之乱】,这才有前世的【弥生再世】,没有了前者也会有后者,他们从根本上都是一件事情!’
‘是这些法相…在可操控的余地内对魏王最深的恶意、最大的恶心!是对曾经诸事的暗暗报复!’
‘只有跳出棋局才能看到这一点,这些淳城世家以为能从中左右取利,不想得罪我们也不想得罪别人,却根本想不到三方势力合作之下,他们早就被释修当做了明阳未来的班底,还不依附魏王,最后除了一滩血迹,什么也不会留下!’
李遂宁如今想来,是满怀感慨。
为什么最后打到了神腑,被燕国的君臣上下一心,死死守住?除了那出乎意料的东陵之变,最重要的就是李周巍手底下已经没有能人了!
‘经过西蜀暗插一刀,整个布局都被打乱,这些大真人几乎都陨落了…连龙亢肴都心痛至吐血,回归洞天,求道坐化,跟在魏王的身边的…几乎只有这些家臣和后面才来的高服!’
后悔么?
据李遂宁所知,这位龙亢大真人最后是后悔的,他与魏王在淳城见过一面,李遂宁听过李曦明转述,这位大真人后悔,却也坚定,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龙亢肴之愿,不过保城卫统而已!】’
在这位大真人看来,他始终在守卫自己的故乡与法统,明阳也好,诸释也罢,他们贵为真君之后,有人愿意低头,自然也有人不愿低头。
可这些话语如风一般飘散,后来李周巍固然神通广大,以一敌多,可没有这些人辅助,他要守住整个东土如同补一间四面漏风的破屋,每每几乎攻克这天下第一关,必有四面生乱…
而前一世的西蜀在【务川之变】之后更如同脱缰之马,屡屡犯边:
‘也只有魏王能守得住、甚至还能大破燕国,换做任何一位大真人顶在那一个位置,早就如同龙亢肴一般吐血三升,撒手不管了!’
所以李遂宁才会在最后时刻懊悔不已,甚至觉得这一世通过他的插手,李周巍的气象并没有比上一次更广,甚至比之当年李周巍自行谋划还要有不少地方落了一筹…
虽然此间有【大陵川】这个影响一切的变数,可他李遂宁自己后期的无力左右也是实打实的。
如今重生而来,盯着这一幅密密麻麻都是郡名的舆图,他怎么能够不咬牙切齿、抬笔踌躇,捏爆了竹笔尚不自知!
他就这样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舆图,曾经的一切仿佛幻化为血色和厮杀,在这古朴的舆图上不断游走,一切的一切都落在了【淳城】那浓厚的墨色上。
‘可现在我该怎么和魏王联系呢…’
这位魏王固然在自己手中留有符箓,可北方的一切远远不是一枚符箓警告就能解决的,此间涉及的事情太过复杂,预警让李周巍匆匆撤回,造成恶劣影响并不比放任不管小!
‘恐怕要先找…素韫真人…她不知道是否出关,我要取信于她…可倘若让她传递消息,湖上少了她镇守,很可能连西蜀的第一波攻势都撑不过去!’
“咚咚!”
可清脆的敲门声在此刻响起,李遂宁如同从梦中惊醒,满心的心绪被打断,连忙上前,却见这门前站了一人,容貌端正,神色沉稳,一身衣袍规整洁净,可那张脸上极其难看,面色苍白无血色,却有浓厚到化不开的哀愁。
李遂宁哑然:
“哥!”
李遂宽抬眉看了他一眼,面色大变:
“你这脸色…”
李遂宁心中复杂,上一世的李遂宽陨落的太早了,谷烟告破时他便淹没在茫茫的大漠中,以至于李遂宁见了他,如同恍惚百年,此刻只默然道:
“施展了一些小术法,不必忧心。”
李遂宽只好低下头来,泣道:
“老大人的日子…将近了,昭景真人已经从北方赶回来,听说很快就要到达山上,大人请我前来唤你…一同去拜见!”
‘对了!’
李玄宣消息仿佛是从重重的史书中传来的,让他猛然惊醒,想起这位慈祥长辈的最后一面,他忍不住要有泪流。
可这道消息也如同火花,将他的所有思维点燃。
‘昭景真人,已经赶回来了!’
他心中又是欣喜,又是焦急,只觉得一股热意冲上头顶:
‘对…对…处理完老大人的丧事,他就要即刻赶回北方,再适合不过了…’
冥冥之中,竟然是这位老人的身死为李氏做了最后一次贡献,不知怎的,李遂宁竟然热泪盈眶,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弟弟。
听到这种消息,悲伤自然毫无问题,李遂宽凝视着他,也抹着面上的泪,这兄长却按住他的肩膀,喃喃道:
“你先去…你先去…容我稍后就来…”
“兄长节哀…”
李遂宽用手背抹了抹泪,似乎还有别的人要通知,急匆匆就下去了,银袍青年失魂落魄地转过来,匆匆迈到桌案前,摊开竹简,提起墨笔,心中如同雷震。
‘一刻也不能缓了…谷烟不能丢,淳城也不能轻放,必须提醒魏王,接下来的变故兔起鹘落,晚一瞬就有一瞬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