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阳镯】。
天门坠下!
“轰隆!”
整片战场目光投射到了这一处,这两位大真人的斗争如同毁天灭地,竟然让四境一同失色,每一位真人都难以置信地停下了手中的神通。
顾攸终于动了。
合水神通。
『谶在兹』。
光彩闪烁的这一瞬间,喷涌的渌水竟然从顾攸身体中飘摇而出,他的身影化为洞泉,化为清雨,飘散如烟。
天空中的浩瀚汪洋则从九个方向围来,仿佛无边无际,先是将天空分为九份,下一瞬合而为一,将所有的天光通通吞并。
连带着那闪烁的天门,已经沉入九幽之深海。
顾攸的身影则踏在天门之上。
他侧着脸,唇边淌着一点点淡蓝色的血,那两柄剑正在一点一点的被他收入腰间的剑鞘,滴滴答答的渌水从他的衣袍边浮现又散落,很快如同不曾出现过一般消散了。
这就是这位顾真人的依仗!
这道珍贵至极的『谶在兹』修成,合水修士的保命能力将会提升到极致,莫说像如今这般逃脱,哪怕逃脱不得,也能保全大部分法躯!
他轻轻摊开那始终握拳的另一只手,一道幽蓝之光呼啸而去,随之亮起的是浓密至极的离光。
在这天门镇压的短短时间里,李周巍【南帝玄?】已经催动到极致,在这位大真人现身的一瞬,倾泻而下的是毫无征兆的、浓烈至极的杀伤之离光!
“噗!”
【南帝玄?】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特点再一次带来的奇效,这位真人神通收敛,立足未稳,轰然受了离光,当场喷出一口鲜血来,那张脸一下煞白了!
这一道离光仿佛在他身上产生了更加恐怖的效果,发挥出了十二分的功效,浓密的离光在他的身上游走,不断干扰着他的神通,让他凝滞了一瞬。
这一瞬,足以致命。
李周巍目光立刻变化!
‘好机会!’
幽蓝之光呼啸而来,本来打算出手阻拦此光的李周巍猛然转向,没有半点目光留给这危险的幻彩,他紧紧地抓住了这战机,任由光彩在自己面上炸开密密麻麻的裂痕,神通全力催动:
『赤断镞』!
漆黑的光彩已经笼罩天际,如同巨兽般的夕阳匍匐在天边,浩瀚的汪洋已经远去,无论怎么召唤,他的玄旗始终被远方的图录死死镇压——此刻的李周巍甲衣、淮江图俱在,威势已更胜一分!
眼看着从天而降的、汇聚成一股的黑金阳極之光,顾攸终究不敢托大,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毫不犹豫地甩出一枚小小的金梭,汹涌的海啸之声在这漆黑的天地中回荡起来。
『诸合还』。
“轰隆!”
漆黑的幻彩淹没了他的身躯,将他的法躯冲出无数大小的孔洞,可随着神通运转,一道又一道的大小裂口浮现在漆黑的天际,如同婴儿的小嘴,不断开合着。
一道道水瀑顺着小口汹涌而入,汇聚进这位大真人的身躯,让他始终维持着身形的稳定,轻轻避过了漆黑的光彩,两指一并,结印放在身前:
【合天听还玄术】!
他的气息猛然膨胀,广阔的海洋充斥天际,仿佛要将大漠中的所有幻彩冲垮,再一次雄立而起,与这位魏王分庭抗礼,可他终究晚了一步。
那道突如其来的离光仿佛他的克星,将他所有的神通和术法打得胎死腹中,足足缓了好几息,哪怕此刻重新调动神通,已经追之不及。
那金梭呼啸而来,李周巍却根本不在乎,掐诀施法。
天色苍茫,血落如雨。
这位大真人被禁锢在原地。
那漆黑的天际赫然分开,一点血红色从天边涌起。
顾攸的眼中终究闪过一丝失落。
‘可惜…可惜…『广准圣』被螭裔所断…否则…我堂堂天下收蓄之水,怎么会无破除诸域杀伐之道!’
『广准圣』、『至命除』,这两道乃是合并之道中的大神通,曾经名震中古,无人不惧——这可不是魏帝专横所得,那是远古之时成道的两位大圣一身功绩与神通的证明!
失去了这道神通,合水就像拔了牙的老虎,哪怕这只老虎力气大得恐怖,不张口就可以碾得众生粉身碎骨,可在这一刻,未免露出笨拙…
这个念头仅仅占据了一瞬,流光般的血色已然划过,如同将漆黑天际分为两半的血滴坠下,与之一同明亮的还有眼前眼花缭乱的彩色。
【乾阳镯】。
这道灵宝与残阳杀伤的配合妙到巅峰,更何况天空中的魏王再一次强行推动法术,咽下金血,不惜以咽喉的伤口轰然炸开为代价,让那闪烁的离光再一次飘零。
哪怕这离光以禁锢为主,不复杀伤之意,却成功地阻止了他最后一步动作,顾攸的神通运转到极致,依旧一瞬失神,紧接着,轻柔却又让人觉得刺痛的清凉感落在了面孔之上。
血泪滑落。
他顾攸并非龙亢肴,并无那灴火神通仙血、无上羽衣为庇护,残阳杀伤之光落下时,他便成为了『赤断镞』所扫灭的‘诸难’。
沸腾的残阳之光在他一身上下穿梭,灼热之意涌上心火,下一瞬,强烈的冲击感从胸口传来,他的灵识一瞬回归身体,那长戟已经灌入自己的胸口,将他高高挑起!
他的两只手赫然收紧,抓住胸前的长戟,可恍惚之间,在他眼中展开的是重重的、不断开合的无限宫室之门。
『帝观元』。
仿佛有一只大手抹过,所有的汪洋被一瞬抹平,明亮的大殿轰然敞开,万岁之声不绝于耳,千门万户,应声敞开,眼前的金光清晰时,竟然是漫天绚丽的金甲金衣。
顾攸抬起头来,灿灿的天光照在他脸上。
那是『谒天门』。
“轰隆!”
天光与紫焰如同汹涌而入的凶兽,撞入他身躯,恐怖的压力骤然而至,但这位大真人猛然弯下腰来,胫骨之间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可他始终站着,咳出大口大口的血,竟然笑起来:
“与明阳为敌,一御则数御,得以自立,一崩则再崩,不复还生…”
他脑海中闪过当年古籍上的话语,凝视着高处停手的身影,这位大真人没有半点胆怯或者张皇,眼中充斥着浓厚的、可以称之为猖狂的战意。
他抹了抹唇间的血,淡淡地道:
“魏王不必劝降了——顾某与虞乔之属不同。”
随着他的站立,汹涌的、不知何处而来的合水通通涌入他身躯之中,让他跳动的气焰越发雄厚,以海量的神通法力压制着体内的伤势,在这天门之下站稳了脚跟,顾攸笑道:
“我固然没能修成『广准圣』,可惜再不巧,古往今来,没有几个神通敢说能收得下合水…如今…倒要见识见识…”
“白麒麟的『帝观元』!”
『谶在兹』。
那尊天门轰然坠落,轰隆隆的砸落在洁白的地面上,这位合水大真人的身形再一次踏在了天门之上,他的气息无限膨胀起来:
【天海在水秘法】!
那高位之上的金眸亮起,李周巍忍不住有了一抹赞赏之色。
‘只求己身大道更进一步…好…’
他站起身来。
霎时间,整片天地剧烈晃动,那汹涌地拍打着殿阶的波涛时起时落,高处的李周巍抬起手,便见那下方的玄将中站出一人,赫然拔剑。
天色苍茫,血落如雨。
顾攸骤然一止,却有一处光彩明亮,纯金色的光彩穿梭而来,在他身上炸响,旋即是一玄将持戟,往他面上刺来!
这一戟威能着实不弱,他不得不伸出手,将戟尖夹住,神通反震般的威能荡漾开去,在戟身上炸开,径直将那玄将炸为满天碎片。
可下一瞬,又有一只手重新握住了长戟。
这依旧是无脸的金甲玄将,可那长戟如同那魏王亲自使出,又准又狠,顾攸面色微变,再次伸手挡下,同时响起的依旧是清脆的碎裂声。
“嘭!”
无穷无尽的金甲玄将从天而降,他们前赴后继地抓住长戟,拼死衔接,这些玄将不需要考虑变化,不需要考虑己身,快且狠,一时间竟然让他目不暇接!
可这一瞬,这位合水大真人的神通法力催发到极致,道行也融会贯通,神色冰冷:
『妖渎河』!
无穷的玄河倾泻而入,四道合水神通一同显现,成功勾连了这神通之外的合水,种种气息如丝如缕的开始蔓延在这神通之中。
这一刹那,源源不断的浩瀚之海从各处涌来,从那宫门之中汹涌而入,旋转地蔓延着,涌入各类甬道,妄图卷动一位又一位的金衣甲士。
他顾攸已经勾连合水,要的只是时间!
他的神情极致专注,河水之中开始浮现出一道又一道的身影,或是满身鳞片,或是龟壳蟹甲,纷纷而出,一次又一次地将围攻而来的金甲金衣推出去,竟然硬生生挡下来,甚至能分神挡住那接连不断的明阳天光。
而他袖中的那两柄长剑已经飞跃而出,沾染了他心头之血,如同活物一般在空中游动,不断挡住闪烁而来的道道紫焰,汹涌的海水则越过长阶,到了高殿之上,将一尊又一尊的金甲玄将束缚住,两方的神通角力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天地中亮起了浩瀚的金光。
冲阳辖星宝盘。
明阳杀伤之光!
在这一片天地中,所有明阳正持的意象都得到了极大的加持,明阳杀伤之光自然不例外!
三道合一,沛然而落!
“咚!”
这位合水大真人浑身的神通仿佛受到了极其强烈的撞击,汹涌在天地中的水赫然一窒,顾攸终于凝滞了。
【乾阳镯】!
重重的彩色渲染而开时,第三次不知道何处而来的明亮离光已经在他身上炸响时,汹涌的火焰终于席卷全身。
“嗤…”
那股强烈的灼热意再一次蔓延开来,激发了他的重重伤势,哪怕他此刻的神通已经运转到巅峰,却仍然吐出口血。
“不好…”
那在天空中晃动的长戟当即宁静,高悬于远方的王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近处,紧握着兵器,锋芒如同闪电!
李周巍此刻才终于出手——神通已经远胜于外界时!
哪怕顾攸清晰地看到了这轨迹,却依旧无法阻止这长戟贯入自己的胸口,那一尊天门如同生长在他头顶,又一次的重重压下。
“轰隆!”
他如同断翅的鸟儿,再次从天际坠落到了地面上,汹涌的海水已经涌到了最高处的王座底下,这位大真人极其恐怖的意志力和道行让他在重重伤创之下仍然没有停止自身合水意象的扩张!
只差最后一毫!
这位魏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可同样地,他毫不犹豫地抬起了那光彩明亮的王钺。
【分光】!
贯穿天地的明亮光彩充斥瞳孔,顾攸满面是血,抬起头来,根本不在乎自己浑身的伤势,念头平静,凝聚到极致。
『谶在兹』。
闪烁的天光之下,那合水之气四散而出,将落下的威能一层又一层地化解,吐血与骨裂之声响起,所有光彩如同流光一般褪去,终于露出天际中那黑漆漆的色彩。
郓关之上一片狼烟,大阵早已熄灭,淳城的真人们不见踪影,停留在大阵周边的,只有虞息心那一身紫衣的身影。
这位大真人极为震撼的抬起头来,并没有发觉顾攸的身影,天空中只有一道纵横天地的庞大天门,一幅展开的、绘着江水滔滔的画卷被挂在天门之上。
虞息心目光惊悚:
‘顾真人…’
那位魏王抬起手来,抹了抹咽喉处的血,咳嗽了两声,却只有金色的血沫从断裂的喉管中喷出,他盯着那在天门下不断跳动的合水之光,的面孔上充斥着平静的笑意。
‘顾道友…终究差了一分…’
急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曦明率先带着滚滚的天光疾驰而来,在身前停了,看着他满脸裂痕的模样,目光焦急:
“魏王!”
“好痛快!”
李周巍笑着摇头,从胸腹中掏出那一枚小小的金梭,反手镇压收起,直到此刻,他才发出沙哑且冰冷的声音:
“毂郡四境之险,八方五关,今入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