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生长在江家,虽身份不高却也是极尽奢靡,从未曾受过委屈。
后来又得知自己是官家小姐,心气便更高了许多,就连江家都看不上了。
可如今,沈若初却告诉她,她只是一个肮脏的、低贱的屠夫的女儿?
骄傲如江落雪者,宁愿眼下就去死,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可是,沈若初的表情却又明白无误地告诉她,她不是在骗她。
江落雪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恐惧过。
哪怕是当初郑君牧告诉她,陆廉要杀她的时候,她都没有。
因为一旦接受了这个身世,她便要同时明白,自己曾经因为寇氏对她的不公、害她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贵女千金而生出的种种不甘怨恨都是错的,同样地,她因为这些不甘而做出的那些事,也都是错的。
那她这几年以来一直在努力追求的所谓公道,又算什么?
她一直以为一起都是为了拿回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如今又算什么?
“你在骗我!”
江落雪剧烈地喘息着,努力地想要让自己摆脱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那些回忆。
难怪寇氏自从暗中认了她之后,便带着她去见过了何子平。
尽管寇氏只告诉她何子平是自己年少的旧相识,但江落雪却总能感到他看自己眼神的不一般。
只是那时候的江落雪只以为何子平是心中爱慕寇氏故而对自己也同样爱屋及乌而已。
她从未想到过,那般雍容华贵的寇氏,竟然与一个如此低贱的屠夫有了苟且,还有了她!
难怪何子平那日会甘愿替她顶罪,替她坐牢。
原来他不过是在弥补那份廉价的、令她此刻赶到无比厌恶和惊惧的父爱而已!
沈若初早已经比江落雪的个头高出了不少,此刻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江落雪,眼中全无丝毫同情。
面对着寇氏,她尚且还没有如此憎恶。
寇氏的一声,虽是为了一己私利,伤害了不少人,可她的手上到底没有沾染人命。
即便是损人利己,她也还算守住了最后的底线,否则如今沈若初也不会在最后替她说情争取。
可江落雪不同。
纵然她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不该无视无辜者的性命,对于视她如亲生的江枫狠下杀手,派人在难民病患的药汤中下毒,险些逼死惜夏,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敲骨吸髓……
这种种恶行之下,江落雪早就已经不是人,而是一头面目狰狞的魔鬼了。
即便寇氏当初调换了她,让她心中生出了不平,却也不该如此泯灭人性心中全无善意。
更何况,江家夫妇对她视若亲生,从未有过半分委屈亏待,她那些怨愤,归根到底不过是不知足的贪欲而已。
正如沈若初自己,幼时从未体会过父慈母爱,甚至还亲手揭开了母亲给她下药的事实,她也曾有过委屈不解,却也没长成江落雪这番模样。
“你身为布衣,见了本郡主不行礼也就罢了,方才竟还出言不逊意图冒犯,看在以往你我同出一屋檐下的份上,我便饶过你这一次,若有再犯,那就新旧同算!”
沈若初冷冷说完,转身上了台阶,迈入了江落雪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那扇门里。
江落雪的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恨不得立时将面前这座府邸和里面的人,焚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