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是满眼红气,近瞧则是林间树上结满了橘红色的果子。果气清香,比我们冥界花汁的味道犹胜几分。我与冥君虽没有凡胎之身,却可以享食果子里的精气,饱吸过几口便缓解了瞬移后的乏累。
冥君掌万物生死,我负责草木鸟兽,说来说去都离不开生生死死。两个死神的到来,自然引得树身一阵躁动。霎时间,满山满树的果子纷纷脱了枝杈,落红如冰雹一般,砸在地上。这阵仗对于久居山上没见过世面的神来说,着实受惊匪浅,我吓得站在原地大哭起来。
因为眼睛小,我哭,笑,睁眼都是一个表情,唯一能区分的便是泪珠和白牙,嘴角上扬露牙便是笑,嘴角下弯流泪便是哭,什么都没有便是睁着眼睛不哭也不笑。
冥君比我还夸张,一蹬腿跳到树上,吓得那树震动不止,叶子纷纷抖落。
“喂,那个,我们只是下山来寻法器,不取尔等性命,莫要惊慌。”冥君安慰着众果树。
就在我们俩像人间的傻子一样手足无措之时,远处迎风走来一人。
“欢期,别哭了,看你都把凡人招引来了。”
“我哭他又听不见!”抽出哭的间歇回答一句,我还是接着哭。
说话间,那人已走到我面前,冥君的
这样的容颜当算得人间至美了吧,一时间我竟难辨雌雄,只觉看着他的眉眼,便如沐春风。
那人身姿挺拔,披一袭白衫,内衬淡雅的清粉色中衣,袖口处点缀了几枝红梅。伸出右手,拾起树下插在地上的一柄玄青色长剑,左手轻飘飘搭在剑柄顶端,甚是自在随性。乌发轻挽在肩后,一抹斜帘垂在脸侧。他看见被我和冥君吓了一地的红果,竟是嘴角上提冁然而笑,纤长白皙的手指捻动剑柄,转了半圈,随即抬起头看向冥君的方向。
料得方才他这般笑意,冥君从树上看下去,定是一处低眉展颜,笑似光阴。
风来,冥君飘落在我身侧,那人被神的冷风一吹,衣领微微敞开,隐约可见一朵梅花胎记,印在锁窝深处,正衬了他的一身雅装。
仿佛真怕那人听到一般,冥君压低了声音问我:“欢期,你说他该不会能看见我们吧。”
我正顾着笑呢,哪里听得进冥君的话,好看的人儿自然谁都愿意多看几眼。
那人向冥君迈近了一步,微微探头,从我这里看去,一人一神竟仿佛贴上一般。
“不好了,大王子!不好了!”一个果农打扮的老头儿边喊边跑,慌慌张张来到那人面前,“啊?这里的果子也落了一地?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满山的丹柑都落了下来,树官老爷,这是树官老爷怪罪下来了!”
这个人是大王子我知道了,这红果名叫丹柑我听懂了,这树官老爷又是什么鬼?
“大王子,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啊,树上的果子有全熟,有半熟的,全落下来损失大了,况且咱们丹柑林也没有这么多人手,能在一天内把所有丹柑拾起来呀。”
“方才一阵冷风,怕不是哪个精怪作祟。”大王子警觉地环顾四周。
老头儿还在碎碎念着,“嗨,前些日子,神河府的司农派人来撤走了树官老爷,我这心就是一揪,树官老爷镇压山精野怪,保佑咱们这么多年,怎能说拿走就拿走呢?”
山精野怪?噗嗤……在你们面前的可是堂堂十方冥君,和我南殿掌殿欢期,被你们凡人说成是山精野怪?
我扭头看去,冥君已经不在原地。
“洪叔,先别急。你去上报村里的司农,让他们把村民全都组织过来,先把这些丹柑收起。”那人语气谦和,不急不徐,很是沉稳,却被突如其来的死神冷风吹得衣袖飞起。
我就说嘛,冥君怎么可能这么好脾气,凭你长得美又如何。神的冷风可是比任何余念还要阴冷刺骨,逼得那个大王子身体前倾,强力抵挡。
“山老爷恕罪!山老爷恕罪!”老头儿腾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本君不发威,你真当本君是山精野怪呢!”冥君气得嘴都歪了。
噌的一声,那人拔出了手中的玄青色长剑,一道寒光冲出。
斩灵剑?我揉了揉眼睛,重新看了一遍,没错,就是斩灵剑!粗枝大叶下山丢的第三件法器!
“冥君,小心!”我大喊了一声,这斩灵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般的余念鬼崇一剑破魂,就算是冥君,被这剑砍上一下,怕是也要卧榻三年。
冥君翻身躲过剑锋,却因一时大意,仍被扫到右臂,虽只断了一半袖子,可对初次下山擒余念的十方冥君来说,这也算得奇耻大辱了。
惊魂未定,林子外一匹快马踏尘而来。
“昔川君!出大事了!”一个衣着肃然,兵将模样的人飞奔进了林子。
大王子叫昔川君,算一算,现在这天下属郪国,郪国王氏姓染,那此人定是叫染昔川了。
“什么事这么紧急?”
昔川君确是个沉稳之人,来者从表情到动作到语调皆是一副疯急之态,这位昔川君倒还沉稳如山。
“陇南郡苏合镇的三个村落,一夜之间,所有村民,全都死绝了!”那名小将未到近前,已经大声嚷叫起来。
余念!大量的余念!冥君闻得此言,毫不掩饰满心的喜气,再看那位昔川君,却是眉头紧锁,瞬间失了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