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两两的士兵,面容肃穆地拖拽搬运着战友的尸体,而后满怀敬意地将尸体摆放到薪柴上面。拼接好战友破碎的遗体,拭去铠甲上的血污,竭尽所能地给他们一个体面的葬礼
过程中没有人说话。
为了防止遗体被天灾亵渎,联军不得不进行集中火葬。
牺牲者本该有一个更体面的葬礼,他们应道被运往骑士团的圣地,圣光之愿礼拜堂,成为地底墓穴安息的数千英灵之一。那里与此地远隔千山万水,让这成为了一种无法实现的行为。
“正义因你们得以伸张,”
“崇高因你们得以诠释,”
“愿圣光永远庇佑你们的英灵,愿你们的遗志,永远照亮我众前行的道路”
“你们的牺牲”
“必将被永世铭记”
随着一具具尸体被搬运至此,高耸的柴堆周围,聚集起了各族的士兵。不管是白银之手的随团牧师,还是血精灵的牧师,亦或是蛮锤矮人和兽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做着最后的祷词。
“不”
一名头发花白的年老圣骑士本来在焦急寻觅着什么,在看清柴堆边缘一具尸体后,浑身猛地一震,疯了一般跑上前去,一把推开刚刚把尸体放置妥当的几名士兵,抱住了这具年轻的尸体。
“汤森醒醒,儿子”
老圣骑士捧着年轻人苍白的脸庞,轻声呼唤起来。却感到儿子的体重异样的轻,他这么一抱,居然将其上半身提了起来。
只听“呼啦”一声,粘稠的鲜血,内脏的碎片,青紫的肠子流淌了一地。
老圣骑士一愣,视线缓缓下移,看到自己儿子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两截,下半身还留在地面上。
那道腹部上大腿粗的伤口,本不至于导致这样的可怕情景发生,可他的举动,彻底破坏了尸体的完整性,让尸体腰腹最后连着的一点皮肉骨骼,都断裂开了。
那几名将尸体运送过来的圣骑士来不及阻止,暗暗叹息一声,静静地站在了后面。让人背脊发凉的可怖场面中,没人移开目光,也没人开口去做无用的劝慰,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位正在经历丧子之痛的父亲。
“不不不不”
老圣骑士手足无措地将儿子的上半身放归原位,捧起模糊的血肉,胡乱地往回塞,同时一遍又一遍地召唤着圣光的帮助。
他的手掌间不断浮现圣洁的光辉,徒劳地想要治愈死亡多时的儿子,但不论如何努力,尸体还是那样冰冷,内脏碎片和青紫的肠子,还是流淌了一地,甚至还带着几节断裂的脊椎骨。
“汤森”
“汤森,我的儿子不”
发现努力无果后,老圣骑士扑倒在儿子的身上,低声抽泣起来。
与老圣骑士一样,战死的年轻人,也穿着白银之手的制式铠甲,看来父子二人都是白银之手的成员。这种事情,本应被传为美谈,可如今却发生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幕,父子已是天人永隔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个例。
十四年前的第二次战争期间,有大量英勇的联盟将士死于兽人之手,人类那一代人几乎发生了断层。战争结束后的田地里,几乎找不到二三十岁的青壮男子,劳作者多为携带着七八岁孩童的妇女。
这位老圣骑士,就是一名二战的荣誉老兵。在战争结束后,安享了十余年和平的光景,却因天灾的入侵再次拿起武器,和二十余岁的儿子,一起站在了抵抗天灾的第一线上。
或许,以往的数年里,这位老圣骑士曾在白银之手骑士团中,就像彼时遭到流放的提里奥弗丁那样,满怀骄傲地见证了自己儿子受洗加入骑士团的仪式。
直到天灾的到来打破了平静的生活。
在战争中,死亡在所难免,但作为一名白银之手的成员,没人畏惧牺牲,只要牺牲是有意义的,那就并不算是一件可怕的事。
只是这位老圣骑士不会想到,死的不是他汤森冰冷的体温,向他宣告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而是他的儿子。
“我诅咒你,天灾军团”
老圣骑士看着儿子苍白的面容,突然猛地仰天发出一声嘶吼,沙哑道:
“我诅咒你,圣光我诅咒你”
他坚毅的面孔已是老泪纵横,泪水混着血污和泥泞,滴落在了儿子的鲜血中。
随着嘶吼,他铠甲上流转着的圣洁光辉,竟开始一点一点消散了
和教会一样,白银之手骑士团内部也常设检察机构,目的就是在指引无果后,审判与制裁那些背弃誓言,有违曾经坚信不疑地信条的成员。通常这种制裁都是原则层面上的,除非犯下大错,否则不会施行。就如同一年前,因提里奥在营救兽人伊崔格的过程中,攻击了几名昔日战友与联盟士兵,犯下了让民众无比唾弃的通敌罪无人不对兽人恨之入骨,骑士团才与联盟联合裁定,将其处以叛国罪名、剥夺圣光之力、永远逐出骑士团。
但此时没人会在意这位痛失爱子的老圣骑士的亵渎之言。
那几名将尸体抬来的圣骑士,发现祷词已经进入尾声,许多士兵高举着火把,就要点燃柴塔,便一同将其搀扶了起来。
“火葬已经开始了,哈罗德。”
大火冲天而起。
热浪扑面,火堆不远处的骑士团三位统领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幕,不过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在跃动火光的映照下,三人的表情都有些沉重。
吉尔尼斯王国的国王吉恩格雷迈恩就在他们身旁。
“他们的牺牲会被铭记。”他沉声说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达索汉看了一眼正在召唤狂风助长火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