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上大写一字:“和”
是议和旗
看到议和旗飘扬起来的一瞬间,连营老将,连同其余还活着的仲家军,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持续作战,决不投降。终于等到魔宫先将“和”字,说出口。
仲群已死,连营为音律宗暂时的代表人物,出面与魔宫谈判。
魔宫要求仲家军,退回横河以南,南至热河地区。所有原仲家军亲贵,精英家族,需举家迁徙。
没有魔宫召令,不得越过热河一步,违令者,杀
仲家军的旗号,就此消亡。
待魔宫整顿后,会再派人前去接管。仲家军余部,从此为魔宫直接统领。
同时,魔宫大统领代替宗主纳洪,询问纳修被俘下落。
连营却声称,纳修需继续作为人质,留在音律宗大地上。以防纳家军余部,对如今凋敝的音律宗,痛下杀手。
这时候,谈判讲条件,凭的就是方才,仲家军的负隅顽抗和不竭斗志。
大统领终于应允,要求连营保证纳修的安危。
名号就此消亡的仲家军,铩羽而归。
仍述无法与班鸣见面。班鸣随败军撤离,他若前去相送,似乎有些尴尬。
而自此以后,班鸣便要南迁至热河以南。
热河是极南之地。
人烟稀少,荒地丛生。自古南蛮鴃舌,乌烟瘴气。对享尽音律宗横河大地,物极繁华的音律宗精英来说,这样的去处,一定不会好过。
况且,自己和小魔头,离开这里的日子,可能不远了。
他们与班鸣,此生,再难相见。
随着音律宗仲家军余部南迁,南北动荡的格局,终于结束,南北势力永息干戈。
至少,暂时没有力气,再动干戈。
明月疏星,无情映照着人去楼空的战场。那里有将士的热血和热泪,还有无数将士的尸骸。
幸存的人,也苦战数月,血染战袍,满身伤痕。
不过。
这天一早,仍述和纳家军接到的战报,为何令众人惊呼不已
那是因为,没人理解宗主纳洪的行为。
纳洪本已向大统领请旨,禁卫军将协助纳家军一同,攻陷连营的仲家军。如此,仲群已死,连营再败,音律宗攘起的这场战争,便以法器宗获胜告终。
一切都如此完美,却没想到,战场上的纳洪,突如其来,惊愕众人。
他发疯了
纳洪在禁卫军还未出大泽之际,孤自率领只有不足两万纳家军,正面攘战连营阵地。
而这时,离与禁卫军出兵的约定时间,还相差一个时辰。
待大统领接到线报,下令禁卫军立刻支援时,纳家军已被连营大军打到节节败退。撤退当中的纳家军,谁也无法阻拦宗主纳洪,不顾所有亲兵阻拦,直冲连营阵中,疯狂杀人。
到最后,忠心于他的亲兵,以死相阻,纳洪竟不分敌我亲疏,将亲兵斩杀马前。
再无人敢上前阻拦,只道纳宗主是突发失心疯。
所有纳家军都在后撤,只有纳洪,一个人孤身向前。他冲的狠,冲的狂,竟也吓到了一众仲家军。
面对疯狂的法器宗宗主,仲家军将士在被他杀死一大圈后,才镇定过来,开始反攻。
任纳洪武功再多高超,即使可以以一敌百,也不可能以一敌万。
等魔宫的禁卫军赶到,将这场战役局势扭动反转时,于乱军中救回来的纳洪,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
纳洪一时留在魔宫续命。
他缓过神来,第一句话是:“我要见风灵”
第五零一章烟消云散一
“纳洪”
老板娘一路走来,推开门,绕过屏风,掀开账帘,她的手不住颤抖,声音也一样。
躺在床榻上的纳洪,一夜之间消瘦无比,与记忆中的样子,差距太大,完全是个将死之人。
但是,在纳洪已发僵硬抽搐的脸上,他努力,给了老板娘一个勉强的微笑。
忘了有多少年,老板娘和纳洪,虽然同在圣京,却再未谋面。哦,可能有二十年了,自那一晚巨大动荡后,他们有了各自阵营,于是,再无见面的必要。
这声纳洪,这个微笑,时隔太久。
但老板娘眼中泛出的湿润,却映出了孩提时候,和纳洪一同嬉戏打闹,练功受罚的情形,好不怀念
“你竟然,愿意来见我”纳洪努力睁大眼睛,耗尽心神,与老板娘对话:“你不怪当年,我未与大师兄他们,站成一派”
老板娘走近,泪眼婆娑,摇头。
“你不怪,当年,我不替显师弟,向师父求情”纳洪再问。
老板娘泪出眼眶,她没有摇头,也没点头。但是,她坚定地走到纳洪床边。那些事过去太久,虽然不能原谅,也不会责怪。
二十年前,我们还那般年少轻狂。每个人都有心中执念,有各自打算和立场。每个人,都无法强制他人,与自己站在一边。
只是,今日的我们,绝非二十年前年少。纳洪为何会犯糊涂将一条命都搭进去
“你为何这样做”老板娘在纳洪床边坐下,颤抖地问。
她答应来见纳洪,不为与他叙旧,也不是讨论谁对谁错。从老板娘掀开帘子,与纳洪眼光相对时,他们便从对方眼中,看到千言万语。
现在老板娘想知道的,是纳洪为何发疯,而他又想告诉自己什么。
纳洪自然知道,风灵所问何事。
风灵不会相信,一代枭雄纳宗主,还有失心疯的宿病。
他不可能随便发疯,用自己的命去发疯。他堂堂一宗之主,征战沙场半辈子,岂能临阵失常
“哼哼。”纳洪冷笑两声,笑过之后,突然猛烈地咳了起来。
这持续不断的咳嗽,抽走了他更多精神,平复后,他的面色更加灰暗。
“因为他。”
这个“他”字,纳洪顿了好久才说出口。仿佛说这个字,用尽了他所有力气,所有感情和信仰。
他是法器宗宗主,是主战派,继承祖训,最忠实的支持者,是国师在魔族的忠实追随。他从不将师父称作他,从不像老板娘一样。
但是,刚才,纳洪仿佛挣扎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