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女儿心细观察入微,已发现少年确乃女儿之身,在她身上少了湘蓉自己那份饱经沧桑的成熟,却多些了历世不深的天真,傅彻则还懵然未觉。那少女眼尖,目光一转就见到了他们二人,问道:“喂,你们也是借宿的吗”傅彻把她认作男儿,男子问话总没让湘蓉回答的理,便答道:“有什么事吗”那少年瞪眼道:“非得有事才问,没事就不能问嘛”
两老人答应了少女的请求,少女欣喜称谢,将大包袱放到屋内,走过来和傅彻湘蓉二人叙谈。傅彻问道:“小兄弟,你背着那么大的包袱不累么”少女送他一白眼道:“要你管了”她脾气古里古怪,傅彻闭嘴不再招惹。少女挽着湘蓉手臂笑道:“姐姐,你真美”她又亲切问了湘蓉名字,湘蓉没做隐瞒。傅彻见她轻浮无礼,惊诧之余大是不爽,奇怪湘蓉怎么对她的亲昵无礼之举无动于衷。少女拿眼瞟了一下傅彻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和湘蓉姐姐是什么关系了”傅彻反感地冷冷一瞥,不做搭理。少女讨个没趣,悻悻道:“不说就不说,了不起了,我还不想知道哪”傅彻看在老夫妇面上不去计较,心头讪讪不快。
湘蓉知道傅彻心存蒂,言此而意在彼道:“他名叫傅彻,是我弟弟,妹子你又叫什么呢”少女笑道:“姐姐人好,那我就告诉你,我叫萱儿。”傅彻闻言先是一愣,后即恍然,不知不觉细看几眼少女,暗笑自己糊涂不辨雄雌。少女萱儿不给他脸面道:“喂喂,没见过女孩子嘛,干嘛色迷迷盯着我”傅彻俊脸一红,自感老没意思。萱儿问湘蓉道:“姐姐,你们要去哪呢”湘蓉说及自己二人准备去往中原,萱儿大喜道:“那太好了,我也要去中原,正愁路上没伴,咱们刚好同行。”
湘蓉想到她来历不明,不敢擅自做主,道:“那你问问我弟弟,看他答不答应。”萱儿忙冲傅彻咧嘴一笑道:“你答应吧”傅彻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仰观天际星月。萱儿刚要发作,恰巧老妇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招呼她吃,她只好暂时隐忍,接过面条,像刚投胎转世的饿死鬼一样吃得津津有味吱吱作响,全不顾及雅不雅观。湘蓉微笑道:“你吃得那么急,可别噎着。”萱儿笑道:“我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老妇在旁慈祥笑道:“不够我再给你做去。”萱儿称谢道:“大娘你真是大好人,好人有好报,一定能长命百岁儿孙满堂。”老妇笑道:“托姑娘的吉言了。”傅彻自去找老汉谈话,无奈两人说了半天尚互不知所云。
萱儿吃完拉着湘蓉去找傅彻算帐,见他和老汉交谈的可笑场景,取笑道:“原来还不会说话啊”傅彻道:“关你何事”萱儿做了个鬼脸道:“我才懒得管你呢”老汉看萱儿的神情,知她有意挑衅,少年人的事老年人可插补上手,识趣要去找老伴,萱儿却用金城腔调对他道:“大爷,人们兜入乡随俗,这人连个话都没学好就来金城,非但不成体统,也忒讨厌了”老汉只能微笑,不置一词。萱儿道:“大爷你不直指其非,是你老人家宅心仁厚,可他一丁点年纪就不学好,是不能姑息的”好在傅彻听得一知半解,否则难免怒目相对。
湘蓉劝道:“萱儿,我弟弟脸嫩,你就别拿他开玩笑了,不然他会难为情的。”萱儿让一步道:“看在姐姐你的面上,我就饶他这一回。”又朝傅彻道:“我大人有大量放你一马,去中原之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傅彻欲笑不笑道:“大小姐,你真是半点也不见外啊”萱儿道:“凭什么要见外了,这可是你得罪我所偿付的代价。”傅彻懒洋洋道:“你再不见外这事也免谈,万一你爹娘找上门说我们姐弟无知少女,我们可没处说理了。”萱儿有求于人,放下架子道:“不会不会,我跟我爹娘闹翻了,他们都不管我的。”
傅彻揶揄道:“大小姐你太有能耐了,居然跟爹娘都能吵翻。”萱儿忽然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道:“谁叫他们不让我和子衡哥哥一起了”她话一出口立觉不对,忙改口道:“我的事几时轮到你管了”傅彻湘蓉都是聪明人,从她话头已能猜出她大概是和一个叫子衡的少年相悦,可她父母反对欲拆散鸳鸯,于是她便与父母争吵甚而离家出走。傅彻笑问道:“你是不是要去中原找你的子衡哥哥”萱儿俏脸一红,啐道:“你一个大男人不仅长得像女人,爱管闲事也跟女人一模一样。”傅彻笑人不成反被人笑,大是发窘。萱儿也觉自己话有点过头,致歉道:“你别生气,人家说你像女人,那是夸你长得俊,真的,你比我们女人还美哪。”傅彻被人这样夸抑或是损,除却默然以对又能如何。
当夜湘蓉和萱儿同处一室,傅彻了无睡意独坐院落观星。次日一早,傅彻和湘蓉作别老夫妇,萱儿笑意盈盈紧跟后头,一脸卖好之相。傅彻心肠一软,便答应让她同行。傅彻湘蓉从酒泉一路行来每经过大城都要游览一番,昨天夜间到金城来不及游逛,今日风和日丽正宜赏玩。三人牵马金城大街小巷,走马观花当地的风土人情。战乱的金城除了荒败看不到更多的,街上行人稀少,最多的是横行无忌的军兵,金城百姓视他们为豺狼虎豹,敬而远之。时近傍晚,湘蓉和萱儿腹中已咕咕作响,可惜三人找遍几条街没见到一家酒楼。
第九章浪迹输赢称快意萍踪儿女叙娇情4
萱儿气愤道:“什么鬼地方,连饭都吃不上。”湘蓉道:“我们这一路来,这种情形已屡见不鲜,萱儿初次出远门,慢慢就会习惯了对了,萱儿还没告诉我们你是哪里人。”萱儿颇有得色道:“我家住在长安,我爹来金城怕娘管我不住便把我带上,嘻嘻,我不照样从他手心里逃出来了。”湘蓉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这样跑不出,你爹一定很担心。”萱儿不在乎道:“他那么坏,我才不管他担不担心。”傅彻湘蓉为之无语。萱儿摸了摸肚子抱怨道:“看来又要像昨天一样饿上一整天了。”傅彻泼冷水道:“我劝你还是尽早回到你爹身边当大小姐,免得长途受苦。”萱儿撇嘴道:“我有什么苦吃不了的。”
这时一路卫兵齐步走来,遇见三人一眼就盯上萱儿背后那大包袱,领队军官喝令他们止步,道:“看你们不是本地人氏,包袱里藏着何物,快些打开给军爷检查”萱儿大声道:“我的东西干么要打开给你看。”那军官喝道:“大胆刁民,还敢逞横了。看你阴阳怪气来路不明,肯定与库银失窃不了干系”想必他也粗心大意没发现萱儿女扮男装。萱儿听他凭空诬陷自己,气得跳起来叫道:“你瞎了眼了,胡说八道”那军官怒汹汹道:“你休得狡辩,你这种小贼军爷我见多了,天生骨头犯,没有大刑伺候不招,军爷成全你们”他命令手下道:“来人,把他们捆绑起来收监,等候将军处置。”萱儿暴跳道:“要抓你抓自己,休想抓我。”傅彻笑道:“我们被你连累了。”萱儿骂道:“你怕死逃走是了”
傅彻沉吟道:“我们飘相逢,也算不上一见如故,的确没必要陪你去见官受审,那我和湘蓉先走,你自己多保重”萱儿木然望着他,百般神情交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湘蓉忙道:“他和你开玩笑的。”萱儿只怒瞪傅彻,要他给自己答案。傅彻笑道:“难道我真没良心,任由我们的萱儿小姐受人欺凌了”那军官喝道:“你们废话少说”几个士兵涌了上来,抓住了三人的双臂,并且要拿绳索来绑住三人。湘蓉低声问傅彻道:“我们就这样任人宰割吗”傅彻道:“金城是他们的地头,此处又是大街,现在反抗只会惊动全城士兵,我们势单力薄不宜冒险,等到了偏僻处见机行事再逃不迟”
萱儿气苦道:“你真是没用,要是我爹在,就算千军万马也难不倒他”傅彻奚落道:“我是没你爹有本事,救不了你了。”萱儿骂道:“你总算知道自己没用了。”傅彻苦笑不言。湘蓉调解道:“萱儿,现在你就别和他闹别扭了。”萱儿道:“姐姐,我是生气不过嘛,这人忒也没用,连两个女孩子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吗”傅彻笑道:“我又不是你的护卫保镖,凭什么要保护你了。”萱儿还待再说,已被押着往前走。傅彻湘蓉任由被押着游街示众,所幸街上除了军兵几乎没有闲杂人等,丢不了几个脸。
那军官极欲将汗血宝马占为己有,又知宝马性烈,为博取马儿欢心,路上极力与其沟通,殷切之甚不下于追求心仪的女子。傅彻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走出一段路后,一骑快马迎面而至。马上之人身穿铠甲,武官装束,魁梧彪悍。不等他开口,那军官就先阿谀道:“属下参见杨将军。”那杨将军道:“快放了他们三人,我要带他们走”军官错愕问道:“杨将军你已知晓他们是盗窃库银的贼子了”杨将军骂道:“你有够糊涂,贼子若这么易于擒拿,宋大人何须如此操心。我警告你不要见风就是雨,否则弄个人心惶惶,便拿你治罪”
那军官畏缩道:“属下也是急于立功,望将军桃在宋大人面前美言几句”杨将军道:“行了,还不松绑,要等我动手么”那军官慑于杨将军权威,亲自为傅彻三人解开绳索。杨将军下马歉疚道:“傅公子,这些小辈瞎了眼,小将杨通代他们给你赔礼道歉,望你多多海涵”傅彻心下狐疑,淡淡道:“这个不敢当,只不知杨将军怎晓得我姓傅”杨通道:“此事说来话长,宋大人正等着见公子,还是让他和公子详说吧”傅彻疑惑道:“将军是说宋建大人要见我”杨通道:“正是,公子请上马”傅彻湘蓉相顾凝眉,都想不通金城霸主如何知道傅彻这号人物,更不解他邀请傅彻所为何事。傅彻道:“那我双军去去就是。”当下让湘蓉和萱儿共乘汗血宝马,自己跃上劣马,随杨通而去。那军官眼看即将到手的汗血宝马不得不物归原主,那个心痛更非言语所能形容。杨通一马当先在前引路,不一刻到了一衙府,杨通请三人下马入内,吩咐马夫照顾好傅彻坐骑。傅彻三人到了大堂,堂前立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形貌英伟,不怒自威。傅彻料定此人就是宋建,其他人绝没有这般气派。宋建见三人到来,急步迎出,笑道:“傅公子终于到了”萱儿路上本思量着要大吵大闹一番,也让宋建知道她萱儿小姐不是好欺负的,至少要他撤了那军官的职,此时被宋建的气势镇住,乖觉跟在傅彻身后,半句话不敢多说。傅彻笑道:“宋大人隆情盛意,傅彻受宠若惊”
宋建亲引三人进内,杨通自行告退,分主宾坐定后宋建又屏退左右,这才道:“听闻公子武艺高深,宋某很想讨教一二。”傅彻眉头微皱,暗想自己只是江湖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辈,宋建如何得知他武功深浅了。心知湘蓉久经世事人情练达,望了她一眼,征询她的意见。湘蓉趁宋建呷茶之际低声道:“宋建一方霸主,绝非寻常武夫那般争强斗胜,他必是听人言传你武艺高强,但又想耳闻为虚、眼见为实,不相信你未及弱冠能武功大成,所以要亲自试探虚实。如你名实相当,他便会礼遇咱们,好把你收为己用;若你名不副实,令他大失所望,那后面之事就不好说了。这法子司马尚也常用。”
傅彻深以为然,笑道:“宋大人有意考量傅彻,傅彻不敢推辞。”宋建道:“很好,我最欣赏有胆气的年轻人了”两人同时起身,站到大堂空旷处。宋建静若渊峙,眼睛一瞬不离开傅彻左右;傅彻亦不急促,手按着遥思剑,却无拔剑之意。宋建目光一紧,接连劈出三拳。傅彻避开两招,还了一掌。拳掌甫交,傅彻在旧力未歇之际,又是一掌,两掌真气叠加,一波强胜一波。宋建换招慢他数分,新招未出傅彻真力已攻到,他孤力难支,被两股真力迫退一步。待要站稳,后劲袭至,又把他硬逼退半步。
宋建又惊又疑道:“这是西域定旋功中的螺旋气劲。”傅彻没料到他还见多识广,一下子就喊破自己武功来历,谦虚道:“尊前献丑,贻笑方家了。”宋建问道:“公子可是摘星尊者的传人”傅彻揣度他和摘星尊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恩怨情仇,要是恩情自己承认无妨,可若有仇怨自己承认问题便棘手了,权衡再三才道:“宋大人认得家师”宋建作个手势以示罢手言好道:“宋某年轻时曾于楼兰附近见过他老人家一面,当时我正被几个西域高手围攻,他路见不平出手相救,免得我客死他乡,虽说他老人家施恩不望报,但我宋建一辈子铭记在心。公子既是他老人家的弟子,武功得他真传,必是远胜于我,我这三脚猫把式也不敢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傅彻放下心头大石道:“宋大人太谦虚了,敢问大人从何得知我傅彻这个人呢”宋建道:“少侠是否在酒泉时会过司马尚”
傅彻道:“难道大人从他那知晓可他身在酒泉,这事也不可能传得如此之快啊”宋建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在公子离开后的第三日,司马尚和徐显龙火拼,身受重伤,死里逃生后在酒泉无处容身,便和他徒弟孙志良兼程赶到金城投奔我,现正在我府邸。”傅彻不解道:“徐显龙已被我削断一条手臂,武功大不如前,势力又不及司马尚,怎么能轻易战胜司马尚”宋建道:“徐显龙习练了一种邪功,武功突飞猛进,又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