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栗等人都认为若真是颖王同北狄人勾结,那么邵英也面临危险。但出乎众人预料,与北狄人勾结的确实是颖王,如今面临危机的却恰恰是他自己。
修朝奇阵前背叛,狄人入侵连下三城,太子、宁王和公主皆失去踪迹消息传来,邵英顿时吐血昏迷。
待他稍稍清醒,又受到第二次打击:东城兵马指挥司指挥金蒙,也就是颖王的舅舅带着一批人马冲击宫门。随即又有报收买修朝奇、勾结北狄人的正是颖王
第二口血吐出来,邵英立即派人清缴金蒙所部,金家全族连审都没审,立时诛灭。
宫门夜开案时,邵英围了东宫,如今颖王府也是一样的待遇。当然,皇帝也是要给颖王一个辩解的机会的,或者说,皇帝打算亲口质问颖王这个不肖子。
同当年去踹东宫大门时一般,邵英亲自提着刀闯进颖王府。
然而颖王并不能如当年太子一般为自己辩解。
“你说什么”邵英不可思议道。
邢秋顿了顿,轻声道:“属下带人围了王府时,颖王殿下正与侍妾作乐,似乎被缁衣卫来临的消息惊到,殿下他卒中了,如今说不得话。”
简略地说,颖王白日宣淫时受了惊,十分没出息地中风了。
邵英大怒这杀才一边令人攻击皇宫,一边就与女人庆祝起来
第三百五十九章但为和亲故、致失亲儿女
颖王口不能言,使出吃奶的力气朝邵英拼命眨眼。他想说自己虽与北狄人勾连,却并没有令金蒙攻击皇宫。他只想暗搓搓除掉兄弟,没打算杀死父亲,更不知北狄人怎么就翻脸入侵了。
然而即使是亲父子也不能心意相通,邵英此时已怒发冲冠。杀兄也好,弑父也罢,都不是可以饶茹的罪行,更何况颖王行事有涉叛国。
何密洋洋自得持着红泥小壶自斟自饮,一厢教训儿子何泽:“不要想乘机一举拿下皇上,自他登基后便紧抓兵权,实际上对军队的控制比他老子还严密,就凭金蒙那几个人想要冲击皇宫呵”
何泽迟疑问:“那父亲为何要设计金蒙”
“推皇上一把,”何密轻笑:“好教他下定决心处理颖王。杀兄是真,弑父是假,偏偏对邵英来说,弑父才是最不可原谅的事。半真半假,颖王辩无可辩,何况现下他也说不出话来。对了,那个女人可处理了”
何泽点头:“颖王是与她欢饮时患上卒中,那女人畏惧宫规,已经自尽了。不过,父亲想要除掉颖王,何必如此麻烦教他在被揭露与狄人勾结时畏罪自尽不就好了让他多活这几天,万一事有转机,他说出话来”
“颖王就不是个会选择畏罪自尽的人。贸然下手杀他,皇上一定会疑心,着人仔细调查,咱们的手段未必能逃得过缁衣卫穷究。”何泽淡然道:“与之相比,金蒙只带那么点子人便去冲击宫门,一样会令皇上犯疑,他会给颖王一个辩解的机会,但此时颖王恰巧因白日宣淫卒中了,便会令已经怒不可遏的皇上失去理智”
“颖王会失去为自己辩解的机会,皇上会亲自除掉他,”何泽轻声道:“而由皇上自己诛杀颖王,无论他冷静下来后会不会认为此事仍有疑点,都不能再令人详查了,否则他便要承认自己错杀亲子。”
何泽恍然大悟,赞叹道:“父亲深谋远虑,如此一来,我何家便不必忧虑缁衣卫那些鹰犬了。”
何宿悠悠道:“他邵英和沈栗逼的我逐出亲子,这回轮到他邵英对自己的骨肉下手了。”
因售卖讨饭碗一事,何家不得不将何溪除族并下令追杀,此时何宿心里倒有些报应不爽的痛快。
“那韩参将可回来了”何宿忽问。
“正藏在庄子上。”何泽恭敬道。
“教他去大理寺去告颖王,做的干净些。”何宿轻笑:“再给皇上加把火。”
何泽连忙起身,何宿又嘱咐道:“太子与宁王既未当场被杀,想来多半能逃出一劫,将人手撒出去,若有机会”
“儿子明白”何泽正色道。
何宿已经微醺,望着何泽远去的背影,心中仍觉遗憾。
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混到颖王身边,利用和亲的机会,耗尽心血做了这个局。原打算一举诛杀皇帝三子,啧,竟逃了两个
和亲队伍中的韩参将在大理寺堂上的悲愤叙述坐实了颖王叛国杀兄的罪行,随后那撞柱而死,血溅公堂的举动更是令朝堂震动。弹劾颖王折子上的言辞不再小心翼翼,便是国子监的学生们也在筹谋上书。
当辇州知州申卫上报太子与宁王平安不日回朝的折子摆上龙案时,太子受伤,宁王失去右手与左眼的消息更激起邵英怒火。两个儿子未死,邵英不再担心没有成年的儿子在朝,也就没有再留着颖王的理由了。
自缁衣卫围了颖王王府起,王妃、女侍、内监便都不见了,颖王无法行动说话,虽宗人府的人没有教他饿死,却也没人精心服侍,连日来只觉身上都龌蹉了。
这一天忽被人洗刷干净,换了干净衣衫,许久未见的父皇也来看他,并亲手喂他吃了一碗粥。颖王只道父皇还肯原谅他,一时心中激荡,不觉落泪。
邵英轻轻叹息,为他拭去眼泪,沉默半晌,忽然提起他小时候的事。
“你大兄性子沉闷,偏你活泼,朕便偏疼你几分。现在想来,就是因此教你觉着可以和你大兄抢皇位。”
“朕不能选择一个有世家血统的皇子继承皇位”邵英望着颖王不可思议的脸道:“前朝说到底是被世家拖累以致败亡的。他们借着与皇家联姻,一代代操控皇位更替,皇帝反倒成了傀儡。最后搞得朝政混乱,民不聊生。你皇祖父和朕绝不能让我盛国重蹈前朝覆辙。”
那你为何要纳世家女为妃为何要生下我为何不早告诉我没有继位的希望颖王说不出话,只瞪着眼。
邵英仿若知道颖王的疑问似的,微微出神。他不是登基头一天便手握大权的,那时需要在后宫中摆一个世家妃子,便选了聪明通透的金贵妃。可惜,这点子通透丝毫没传给颖王。
“朕要你做了那么多年的光头皇子,觉着你总该明白朕的意思。”邵英叹道:“可惜,看来你知道自己无缘大位的那时起,便决定杀兄弑父了。”
邵英如今也搞不清楚,是多年的光头皇子生涯令颖王积累起怨恨,更加执着地追求皇位,还是自己扶植他对抗太子,加封其为亲王的举动激起他的野心。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你与北狄勾结的证据确凿,如今天下闹得沸沸扬扬,群情激烈。”邵英站起,最后望了二儿子一眼:“我皇家不能有一个叛国的族人。”
颖王忽地意识到不好,心急如焚,无奈说不出半个字,只在喉头发出“呜呜几声,手脚震颤。
“朕得给皇后和瑜妃一个交代。”邵英对颖王道,又似要坚定自己的决心:“朕得给你大兄和三弟一个交代,朕得给朝廷、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房门轻响,皇帝的身影消失在颖王的视线中。
你回来我还没有告诉你不是我令金蒙去攻击皇宫的,我还没有告诉你是何泽挑唆我去和北狄人做交易的。我我知错了,有人害我,有人害我
皇帝废颖王一家为庶人,废金贵妃为庶人。三日后,颖王气亟而死。原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