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卖身,自去寻牙人,何苦选我家”沈栗道。
“別家也不收,牙人嫌我丑。要过饭,抢不过乞丐。”童辞可怜巴巴道:“大人既救在下一回,索性救到底吧。”
原来是没卖出去。
“你若非要在这府上找差事,没有”沈栗漠然道。
“不在府上便能有”童辞两眼放光道:“只要给口饭吃。”
沈栗低头看着这毁了容的秀才,童辞讨好地笑笑,一张脸越发丑陋了。
“罢了,我家有间铺子上缺个账房,你可以去试试。”见童辞喜笑颜开,沈栗止道:“若是不好,你还是拿银子走人吧。”
“大人放心,在下最擅算学,保准出不了差错。”终于赖下来,童辞松了口气。
目送此人离开,沈栗教多米:“嘱咐人盯着他。”
“少爷放心,”多米嘟囔道:“此人看着确实可疑,当初不该心软如今好人也不易做。”
新年头一个大朝,皇帝下了一份出人意料的旨意。令何宿、金德寿之湘州,“协同”湘王清查赋税人口等事。
竟一次出动两位阁老,朝野震动。这是对湘王表示尊重,还是湘州的问题已经严重到需要阁老压阵了
何宿与金德寿暗苦,皇上果然起了疑心。此去湘州,为表清白,也需尽力给朝廷一个交代。但若认真追究,又怕得罪了湘王府,将以前与之“合作”的过往翻出来。
这是个两面不好做人的差事
此时两人还不知道,若是不能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案,这趟两面不讨好的差事,便要成为送死的差事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官职由何而来
与带着昏迷的温率黯然赶赴湘州的两位阁老不同,这一年的正月对沈栗来说是双喜临门。
孩子已经在妻子腹中孕育,升迁的消息也随之传来。
沈栗从翰林院七品编修,被越阶提拔,一跃而成正六品詹事府府丞同时,还兼任从六品鸿胪寺右寺丞。
说起来,还是詹事府府丞的官职更加耀眼,但朝中或有嫉妒的,却都不觉惊奇,令人感觉来的蹊跷的,反是鸿胪寺的官职。
先说詹事府。所谓詹事府,统率府、坊、局之政事,以辅导太子,这是个专门为太子服务的部门。下辖左、右春坊,司经局,可以说,几乎所有东宫属臣,都归詹事府驾驭。
于东宫来讲,这是个十分重要的机构。
詹事府从上往下数,有一名正三品詹事,两名正四品少詹事,再往下,就是府丞两名,也就是沈栗得到的这个官职。主要职责就是辅助上官的工作,嗯,也就是给人做副手,顺便学习经验。
其实正六品并不算高就是沈栗的五叔沈凌,当年得老侯爷恩荫,在比沈栗稍长的年岁,还得了个五品官职呢但詹事府的职位尤其不同。
拥立之功之所以那般吸引人,就是因为一旦自己所效忠的君王登基,就可以越过积累资历所要耗费的时间与心血,直接青云直上。
如今的东宫稳如泰山,在詹事府任职,岂不摆明了前程远大吗
以沈栗的年岁,能得到这个职务,怎不教人眼红
然而除了太过年轻,任谁也挑不出其他理由来阻止沈栗的升迁。
论出身,为保证不要教坏了太子,詹事府的主要官员都要由旧勋大臣来充任。沈栗出自礼贤侯府,祖上是随着先皇打天下发家的猎户,对皇室的忠诚自不必说;论资历,沈栗算是到太子身边较早的,他至东宫那会儿,詹事府还没有正式组建呢。比他更早的几个,在宫门夜开案时不幸都被人毒死了;论功绩,这些年来几乎所有东宫机密沈栗都参与过,最难得的是,沈栗做事细致小心,从无大的纰漏,甚至屡屡建功。
事实上,詹事府的架子虽然搭起来了,太子却还是更愿意把差事要交给自己的伴读们处理,令一些大臣颇为头痛。嗯,太子私底下有个奇怪的观念,他不太信任那些在来到东宫之前就已经身居高位的大臣这得怪太子的前后两任太傅,一个差点把太子教迂了,一个在东宫受难的时候束手旁观。在被这两位坑过以后,太子嘴上不言,心底难免存有芥蒂。沈栗便越加被倚重。
因此沈栗近些年其实一直以伴读的身份参与詹事府事宜。于今而言,只是正式给了他一个官职而已。
有什么值得惊奇的
但所谓鸿胪寺右寺丞是怎么来的沈栗一头雾水。与沈淳在书房中猜了半晌,也没能领会皇帝的意思。
沈淳皱眉道:“如今五寺之中,数鸿胪寺最清闲,所谓寺丞更是个副职中的副职,跑腿的差事,若算恩荫,倒也可能。不过,也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得到的。”
你这个年纪,能破格提拔至詹事府已是不易,为何能兼任他职位
太子也不知其意:“你这府丞吾是知道的,父皇却未曾提起过鸿胪寺。”
沈栗带着一脑袋疑问踏进鸿胪寺衙门。
迎面碰见个吊嗓子的:“跪”
沈栗便是一愣。
这位也是吓了一跳:“欸,您这是”
沈栗微笑拱手:“在下沈栗”
“沈大人”这位忙道:“下官司宾署鸣赞程可贵,给大人见礼了。早听说大人要来咱们鸿胪寺任职,哎呀,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大人见谅。”
沈栗笑道:“您这是练习赞唱呢果然好嗓音。”
“哎呀,不敢当大人谬赞。”程可贵满面堆笑,微微躬身道:“下官是新进小吏,不熟悉差事,不知不觉就随口来了一句”
“程可贵”忽然有人怒道:“你又在官署里放肆这里是你大吵大嚷的地方”
“温温大人”程可贵一哆嗦,磕巴道:“下官下官”
沈栗转目看去,却是一位五旬长者,身材微胖,穿着正四品官袍,后边跟着两个人,正一脸怒容看着这边。
鸿胪寺是正四品衙门,沈栗早听说寺卿姓温名易思,大约就是这位。
“可是温大人当面”沈栗恭敬道:“下官沈栗,给大人见礼。”
温易思转头看向沈栗,一张脸顿时和蔼:“原来是你,啊,稍等。”
说着,一张脸又板起来,怒斥程可贵:“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程可贵一溜烟跑掉。
“此人惯会偷奸耍滑,”温易思向沈栗道:“因他有副好嗓子,吏部便把这人推来鸿胪寺,其实一点也不当用嗨,老夫与你说这个做什么,你跟我来。”
温易思引着沈栗见了几个官吏,又在官署中转了转,交代道:“咱们这里如今清闲的很,朝会、经筵、祭祀事务都有人负责,你每日来点卯,如遇司宾署有事,随手帮忙就是。”
沈栗一愣,温率的意思是没什么差事交给自己,这是闲置莫非自己初次见面,也同先前那个程可贵一样,恶了长官
温易思见沈栗一脸莫名,摇摇手:“说起来,还是老夫向皇上请旨,调你来鸿胪寺的。”
沈栗恭敬道:“承蒙大人看重,只是小子后学末进,并无殊世之才,却不知”
“听说你会外邦之语”温易思笑问:“贵府产业中也与外邦商人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