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轻吟道:“一拍两散”
掌力含而不吐,掌势已隐隐如怒涛般汹涌澎湃,向岳山当胸沉沉压至。
岳山蓄势至巅峰的一刀本已即将劈下,却因石之轩的骤然变速而进退失据,仅是片刻迟滞,已然跌下巅峰状态。
若等石之轩这慢吞吞而又死死笼罩着他的一掌击至,恐怕他的气势已衰减两三成。无奈之下,岳山只得由静变动,跨步出击,双手挥刀猛劈石之轩探出的手掌。
虽然双方均将劲气紧紧凝聚在掌心、刀刃,未曾交击之前难分胜负,但旁观的陆鲨却暗叹一声,知晓岳山再失先机,局势不妙之极
石之轩在一乘寺潜修十年,修真练气之余,就是苦苦参研禅宗佛法及各类武功。
早已将上一世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与此世的禅宗功夫融会贯通,再以大德圣僧的身份出手时,一招一式、一拳一掌,信手拈来即是法度精深的禅武合一之顶级妙招。
且此时双方有了三掌之约,各自尽情蓄势聚力,石之轩自然选择了最擅蓄力猛击的升级版一拍两散。
既然自诩为未来圣僧,石之轩又怎能斤斤计较,因而说是三掌,实际上只准备出一掌。
可此一掌,实是石之轩毕生功力所聚一拍两散,所谓“两散”,是指拍在石上,石屑湮灭四“散”、拍在人身,魂飞魄“散”。
这路掌法本就只这么一招,只因聚气良久,掌力太过雄浑,临敌时用不着使第二招,敌人便已毙命,而这一掌以如此排山倒海般的内劲为根基,要想变招换式,亦非人力之所能。
所以纵以石之轩之能,亦得凭着浮光掠影的精奇轻功,临时变速,逼得岳山错判时机,唯有出刀硬撼一途。
须知天龙中,武功远不及乔峰的玄寂和尚,就曾以这蓄力一掌,与降龙十八掌硬撼,而将乔峰拍得全身乏力
明明是主动蹿出,闪电般一刀劈下,瞬息可至,偏偏岳山竟觉这一瞬如此之长,犹如法场待斩的死囚,每等一刻,就受一刻生死大恐惧的煎熬,反不如立时当头一刀。
且离石之轩的手掌每临近一分,岳山愈觉气息不畅,胸闷欲呕,始知石之轩掌上所聚劲力着实超乎想象,已能隐隐隔空抑制他体内先天真气的运转,然而此时又绝无退缩之可能
在刀刃离着右掌尚有三寸之时,石之轩本是慢吞吞的动作骤然加快,竟是用上了寸劲之法,右掌如残影般于千分之一个刹那倏地拍在岳山的刀刃上。
第三次失了先机旁观的陆鲨心头伸吟,不由生出阖闭双目,不忍直视老对手岳山凄惨败场,兔死狐悲的难言感受。
第三百零一章指点迷津
然而如此精彩之战,对于江湖上九成九的高手来说,都比任何美女财宝更要引人入胜,陆鲨实际上不仅未曾舍得闭眼,反而死死盯着这最关键、最精彩的瞬间交击。
“镗”
掌、刀交击,巨响震耳欲聋,二人身形如触电般齐齐一颤,时间犹如顿止。
劲风似浪潮般四散奔涌,吹得二人须发后扬,衣袂哗哗,石之轩身如轻羽,浑不着力的顺着劲风向后飘退。
岳山只觉自家苦苦积蓄的刀气一触即溃,刚柔并济的劲气从刀身浩浩荡荡的侵入身躯。
“噗”
尚还来不及恐惧变色,他便口喷血雾,连人带刀向后抛跌翻飞,半空中再次咯血,宝刀终是脱手,飞轮般旋转抛向远处。
“砰”
死鱼般僵硬着跌落在三丈开外,滚了几滚,岳山再次咯血,终是借此卸除了绝大部分侵入浑身经脉,冲击肆虐的刚柔并济的敌劲,然而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已是一团乱麻,抽搐剧痛。
所有力气如潮水般流逝,他没有死撑着爬起,只因深知,此次重伤,已是损及脏腑及元气,甚至会对他的身体根本造成永不能弥补的伤害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石之轩口宣佛号,无悲无喜,“岳施主罪不至死,后两掌不发也罢
此番就此揭过,岳施主今后需修口德,免招灾祸”
言罢大袖一摆,转向着仍自目瞪口呆的船主行去,招呼道:“施主,走罢”
瞧着石之轩和船主渐行渐远的身影,陆鲨喉咙涌动,咽了口吐沫,走到岳山旁边,见其面色死灰,口、耳、鼻尽皆溢出血线,不由暗暗咋舌。
“清秀和尚惹不得啊”
思及刚刚自己也得罪过这和尚,陆鲨不由眼珠乱转,斟酌弥补之道。
比之脾气死臭,仇人比朋友多出十倍以上的岳山,陆鲨能够稳坐巴陵帮主之位,自然不是表面上这般粗豪,反而是个八面玲珑之辈。
不仅仅是陆鲨,就连随在石之轩身边,前往武陵城的船主,亦在寻思改变对石之轩的态度,原本他是将石之轩当作佛法深湛的禅师,而将岳山当作未来的宗师级高手。
前者需要付诸尊重,时时聆听佛法教诲,后者则需要尽力拉拢,为家族争取一位未来宗师的交情,甚至获得其尽忠效力。
可刚刚那颠覆常规的一掌,却让船主恍然大悟时时张牙舞爪者,未必是真虎狼,而平日温文尔雅者,反而可能是锋芒内敛的真人
不过,岳山好歹是个潜力颇大的高手,此时落难,正是拉拢之良机
船主再三犹豫,还是充满担忧道:“禅师,岳兄会否就此伤重不治就这么丢下他,不太好吧”
石之轩温和道:“施主放心,岳山固然伤势不轻,可只要未曾昏迷,凭着先天气功活血通气,一个时辰后即可勉强恢复行动。
若要养好伤势,恢复元气,倒是需要十天半月”
船主试探道:“咱们进武陵城下榻之后,是否要派人将岳兄送来”
石之轩饶有深意的道:“不必了,依岳山的性子,终会咬牙追上来,在未曾击败贫僧,或找回场子之前,绝不会善罢甘休”
船主愣了愣,旋即想到岳山的性格还真是这样,不由放下心来。
夜幕笼罩,清风习习。
武陵城内一家客栈,石之轩静静盘坐屋顶,仰望着皎皎明月,看似颇有闲情逸致,实则正在凝神参悟今日为羊接生时所得的种种灵感,为元始真法更上层楼做准备。
“呼”
衣袂翻飞声传来,石之轩眉头微皱,终是停止了参修,转向声音来处看去。
岳山从院里飞身跃上屋顶,这在平日乃举腿之劳,此时却受内伤影响,踩在瓦面时身形颤了颤,嘴角抽了抽。
石之轩一如既往的温声道:“岳施主有伤在身,理该卧床静养,若是寻贫僧有事,在院中呼唤一声即可,又何苦上下颠簸”
沐浴在清冷月辉之中,石之轩面含拈花微笑,眼神灵慧温润,犹如岳山的伤势与他毫无关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