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像皇帝那样,先出现,再转圜,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皇后敢肯定,那些先天大师得知被骗了之后,才不会管什么场合,当场就会发飙。到时候皇帝能不能从典礼上活着退下还在两可。
为皇帝计,为自身计,皇后还是让自己的妹妹在比较宠爱她的先天前辈面前漏一点口风,以便给诸位前辈打个预防针。
其实若要安抚众前辈的情绪,应当早早开始透风,循序渐进,把这件事和缓的一点点解释给前辈知道。可是那样被泄露的可能性就太大了,这几个前辈未必对这件事多重视,但诸侯中有的是一叶知秋的聪明人,更有爪牙遍布内外,随意起一点风,第二天就能传的满京城都知道,到时候皇帝处境就危险了。
这中间的平衡,实在难以把握,即使是皇后也觉得两难,让唐羽初去递话,已经是百般比较之后最中庸的法子了。
这样还是引来那边的大怒么
果然,唐宁初道:“我把这件事告诉妙前辈,妙前辈大怒,说姐姐和姐夫是反复无常、卑鄙下流的小人,还狂妄大胆,竟然和大荒七宗一起对着于,简直是自寻死路,命不久长。叫我立刻和你断绝关系,随她去大荒。”
皇后如遭雷震,倒退了几步,道:“真的如此”
唐宁初见姐姐如此,心中也不好受,雨水顺着斗笠留下,在她眼前形成一道模糊的雨帘,接着道:“我求前辈在其他前辈面前说和,她不肯,她还说
皇后道:“说什么”
唐宁初道:“她说你们早于嘛去了又想瞒得风雨不透耍弄天下人,又想糊弄前辈让他们给你们做靠山,实在糊弄不过去,才偷偷的玩这些小手段蒙混过关,两边的便宜都要占,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做了事情就别想推卸责任,她不替你们顶这个雷。让姐姐和姐夫自求多福。”
皇后脸色苍白,只觉得仿佛被一双透视眼盯上,上上下下被看得精光,心底的防线哗啦一声,碎成碎片。
唐宁初见姐姐如此,默默无言,两人一在廊下,一在院中,都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有滂沱的大雨一直在下,雨的声音冲淡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这时,雨中一人喝道:“宁儿,辞也辞了,还在磨蹭什么还不过来。”
皇后一抬头,就见对面屋檐上立着一个身形,一身青衣,高洁如云,正是妙太清。
唐宁初慌了一下,随即对皇后深深一礼,道:“姐姐保重,我去了。”说着身子一翻,已经投向了妙太清站得地方。两人携手消失在雨幕当中。
皇后怔然望着这一切,良久,才觉得寒意从心底升起,低声道:“我我要死了。”
她突然回头,踉踉跄跄的往后殿跑去,边跑边道:“春雨,给我更衣。”
是更那件象征着母仪天下的翟衣,去尽她的使命,还是换一身衣服,换一身粗布衣,连夜从皇宫出逃,保全性命两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不住穿插,让她越发彷徨。
跌跌撞撞来到后殿密室,推开门,就见那身华丽的翟衣还挂在那里,皇后走过去,悉心抚摸,顺滑的丝绸在她手中拂过,如同温柔的春水,唤醒了她的神智。
果然这还是最适合自己的衣裳
不对
皇后身子一直,脸色煞白春雨呢自己的几个贴身侍女呢刚刚明明在这里,而现在
有鬼
这是皇后最后一个念头,一只手准确无误的切中了她的脖子,她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来。
两个黑衣人将她的身子拖了过来,跟藏在屏风后的几个侍女放在一起,起身叉手行礼道:“先生,一切顺利。”
岑弈风从隔壁室走出来,扫视了一眼内殿的情况点了点头,转头道:“都督请看。”
马云非跟在他后面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倒地的皇后,笑道:“没想到这么顺利。皇帝也真是,自己行踪诡秘,守卫森严,也不知给皇后多派几个人守卫
岑弈风笑道:“这也是误区了。皇帝在深山,不安全,需要人守卫,皇后在深宫,安全,不需要人守卫。殊不知只要突破了皇宫的外围,皇后要更容易得手。”
马云非道:“只是要注意到突破口,却也不容易,毕竟所有人的思路都黏在皇帝身上,一刻也脱不开,倒是岑先生独出心裁。”她用手抚摸了一下翟衣,道,“真有趣,没想到能以这样的方式过一把母仪天下的瘾。”
岑弈风含笑道:“明天就拜托马都督了。”
马云非道:“那倒没什么,事情你的人都办了,化妆的事也要麻烦乔娘,我还有什么事我倒是希望皇帝能提前回来,与皇后私下里见一面,嘱咐明天的事,这样就不用闹到大庭广众之下去了。”
岑弈风微笑道:“不大可能。”
马云非也道:“我知道不可能,皇帝摆明了不信皇后,不可能留下余地。也不知道皇帝能信谁。这么说,只好我在众人面前动手了行刺皇帝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我亲自动手,将来天下不知要如何议论。”
岑弈风道:“那自然是议论皇后蛇蝎心肠,刺杀君上,罪不容诛了。再有,就是唐旭居心叵测,养女为祸,可见早有反意。天下诸侯人人皆可诛之。荆州本在益州之侧,到时候替天讨逆,都督责无旁贷。”
马云非失笑道:“岑先生想得太远了吧我今日和你们做同一条船,那是事急从权,难道出去之后,还要给你们当牛做马不成”
岑弈风笑道:“何言牛马都督是女中巾帼,敢想敢为,到时候凤鸣九天,鱼跃于渊,自有一番大作为。吾主能与都督纵马共驰在天下英雄之前,也感荣幸。”
马云非淡笑一声,道:“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还是先看眼前吧。”
岑弈风看着马云非,心中暗动,他其实早就筹划了让马云非和姜氏进一步结盟的步骤,不过那一步更不可说,说了恐怕坏事,但有这么一出双方合谋弑君的故事,两家就等于互有把柄在手,拆分不开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让乔紫烟或者其他人冒充皇后,非要请马云非做外援的原因。
马云非也不提其他,将翟衣披在身上,虽然略窄了一点儿,外面倒也不看不出来,对镜自视,雍容气度不下皇后,点了点头,道:“是成是败也就一日。把皇后唤醒吧,我还要具体问问典礼的流程呢。”
三六二终场大幕徐徐开
无论这一夜有多长,终究会过去。
因为下雨的缘故,这一日的清晨比往常灰暗的多,但白日的天色和夜晚终究是不一样的,而且经过一夜的倾泻,大雨已经渐渐减小,只余下淅淅沥沥的雨点。
卯时,宫门缓缓打开。
今日是朔日,惯例大朝。且今日因为有要事宣布,更为隆重。平时要上朝朝觐天子的文武官固然早已列队,皇后还准备了一群特殊的客人各家诸侯,当然他们是下旨请来的,不过来的方式稍微有点身不由己。
皇后的车驾从昭阳宫起驾,辘辘行进在宫道上,一如平时。不过今天的时辰,不是往日的时辰,人,也不是往日的人。
马云非坐在车驾上,颇觉不适,仿佛这华丽舒适的凤辇比烈马的马背还要颠簸,头顶上那镶金点翠的凤冠比头盔还要沉重。
今天她上的是大妆,而且是双层。先按照皇后的样子细致化妆,然后再上一层大妆。那大妆上出来,五官都失了形状,看起来一色惨白。就算是面对面恐怕都认不清人,这也给她更添一层保护。
今天是至关重要的一天。她摸着袖中的匕首,匕首因为体温的传导,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寒凉之意,但依旧锋利无匹。
突然,她皱起了眉头,感觉到了有人来。但她不能动,皇后的武功不算太好,不可能察觉出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