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子摆摆手,也不知道是让池棠免礼的意思,还是回想往事仍然欷歔感慨的情形:“鹤羽门在洛水之滨伤亡惨重,是我做主让大伙儿退了出来,却是生恐妖魔穷追不舍,七星盟无力再战,只得寻一处等闲妖魔近身不得的地方给大伙儿休整回复,这千里之境内,自然便是云崖不休山最为合适。虽说盟主不幸罹难,但总还有几个鹤羽门弟子在,是他们开了不休山结界之门,放了我们进来。”
听天风子说到洛水之滨,池棠心中又是一阵惭愧,那时候他正在虻山乔装赛伦族使节,也听千里骐骥提及洛水之滨的境况,知道是有鹤羽门弟子在那里把守监视,那个西方的妖王甚至还有狩猎为嬉的提议,只是恰好碰上了阒水的大举入侵,此议方才作罢。自己也是被一桩接着一桩的意外变故弄得思虑不周,偏偏就完全忽视了后来在洛水之滨展开的惨烈之战,从这点来看,说自己是袖手旁观怕也绝不为过。
池棠秉性忠直,这番思量却纯是求全之毁般的多心,天风子则早从傅嬣口中知晓了池棠一行的内情,只会赞赏他们在虻山的发难之举,又岂能有丝毫介怀话题也一直是在向池棠简略的介绍:“唉,这一回鹤羽门是几乎灭门了,其他各大门派也都是损折极重,两千多赴援洛阳的七星盟同道十不存一,天师教几百名门人弟子就活下来二三十众,便是老道的五老观也只剩屈指可数的寥寥数人了,这一仗可是大伤了伏魔道的元气。”
尽管事先就听说了七星盟在洛阳血战的惨烈,可伤亡竟是这么大,这也令池棠大为吃惊,镇山君在虻山的计点不仅没有夸大,甚至还犹有过之,再一想此次虻山的损失,排除和阒水厮杀战死的虻山妖魔,七星盟以及人间守军和虻山的折损之比大约是一个换三到四个,这不是个划算的比例,正如天风子所言,近两千名伏魔之士的牺牲已然使伏魔道元气大伤,而虻山天军万余伤亡只能算是伤亡惨重,可还远远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如果像这样的战事再发展下去,很难想象整个人间世界还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晚辈惭愧,如此恶战尚不曾效分毫之力,实是”
这是池棠第二次表达自己的愧疚之情了,不过这回天风子还是摇了摇手,没让池棠说下去:“休如此说,如何不曾效力老道可都听那位公孙夫人说了,没有你们在虻山的里应外合,这虻山覆灭可也没那么容易。”
说话间,又有几个七星盟中人靠近过来,胡二公子和天清子、德馨道人亦都在列,看来都是些七星盟的头面人物,最后一个跟来的鹤氅白袍,胸前一对鹤足,却正是素识祁文羽。
“池师兄,你的脸好了”记得在龙虎山,祁文羽与池棠重逢时,首先问的就是池棠那白黑半白的脸上创伤,如今依然是用这个话题起的头。
祁文羽的气色颇为委顿,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即便是有与池棠再次相遇的喜悦,表情也只是变得亲切了一些,并没有露出笑意。这也难怪,看到那么多同门的死去,他显然还沉浸在那种沉重的悲痛气氛中。
“祁师弟你好。”池棠又招呼另几位相熟的:“胡长老,天清子道长,德馨道长,久违了。”还有两个皓首白发的老人,池棠却不认得,只能微笑颌首示意。
胡二公子也甚是憔悴,完全没有在龙虎山或长江之上时的风采,白色长袍上还有未褪尽的血渍斑斑,看到池棠时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意外。
“傅师姐正和她昔日的同门师妹们叙话呢,我刚才在外宅见到她们了,也正是听那位秦师姐和我那白师弟说起,才知道俞师兄已经平安救回来了,还和池师兄与雷鹰化人一并到了此间。”祁文羽看向韩离,目中颇有好奇之意,韩离拱手为礼,却没有说话,对他来说,这里的伏魔之士大多还是陌生的,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嗯,我在洛阳也见到魏大侠、罗七哥他们了,你把他们练的不错,鬼御营雄气赳赳,妖魔辟易。”池棠毕竟还是和祁文羽交集经历的事多,共同的话题也多,叙契似的聊了起来。
“是他们几个自己有能耐,可不是我的教导之功。只可惜他们到的还是晚了,不曾和妖军交上手哦,我在洛阳见到了贵同门,若非他们相救,只怕我早已毙命于斯,算将起来,贵门已经救过我两次了,上次在长安,这次在洛阳,我这没用的倒活下来了,可可薛师兄他们”一想到薛漾,祁文羽的眼眶不禁又湿润起来。
池棠就是出来躲这种凝重悲恸的气氛的,听祁文羽再次提及,他心下一颤,抢先岔开了话题:“对了,那位傅姑娘是和我们一起从虻山动的身,为的就是赶去洛阳,查探就里,怎么前后行程略有偏差,她倒在洛水之滨和你碰上了”这个问题本待遇见傅嬣再问她自己的,现在干脆径问祁文羽了。
“不是虻山妖军都退了么我们看妖魔几天都没动静,却是赶到洛水之滨把罹难师兄弟们的尸骸给拾检回来,愿身化为高洁气,英灵长佑不休山。他们为伏魔大计抛洒热血,我们又怎能让他们曝尸冰川雪原正是我那御气身法被傅师姐查知,她倒先赶来了洛水之滨,就此得见。”
这下池棠算是知道傅嬣为何没有赶去洛阳,却先与七星盟大部会合了。她倒底是紫菡院出身,同为伏魔道术宗名门,又是往来甚密,想必对于炼气士的御气修为要比自己察觉得更为敏锐,这一番异道殊途的周折,便欲再来相告也已是追赶不及,如此自己才有了洛阳城的一趟来回。
不过傅嬣先到这里也有好处,至少阒水虻山现在一统的情形就不必自己再多费口舌了,而自己这一行人的行踪也早在此间几位高手的预料之中。
在祁文羽和池棠交谈的时候,韩离却注意到天风子与胡二公子交换了一个眼色,似乎是有什么疑问欲言又止,直到两人的交谈告一段落之际,天风子才轻咳了一声,用很认真的目光注视着池棠和韩离:“老道已听公孙夫人说过,那寒狼化人一统阒水虻山两境,又和那刚刚甦醒却行止大变的阒水魔帝作了一路。二位也都是神兽化人,那你们认为,这寒狼化人和阒水魔帝欲与人间休止干戈的说法究竟有几分可信”
原来是对此疑惑,韩离把这个问题留给池棠去回答,池棠则微皱双眉,百般斟酌,似是不知从何说起,他所能做的就只能像在洛阳城外山林中那样把始末由来给复述一遍,可要直接说能有几分可信,却又未敢轻言。
对于郎桀,经过种种迹象判明,他还是可信的,但对阒水魔帝,即使觉得有姬念笙从旁相辅,可池棠还是没有底。也或者是经过玄晶探秘,那妖王魔帝的邪异凶悍的形象已然深植脑海,眼下阒水魔帝的转变太过匪夷所思,倘若当真是能像在虻山见到的那位老者的性情一样,倒也可以让这些七星盟的宗师去打打交道,通过他们的眼睛去判断其中的真伪也许更为妥当。
池棠的沉吟却令几个等待回答的宗师人物有些误会,左首边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目中精光一闪:“怎么火鸦也觉得内中大有蹊跷,不可轻信么”
池棠不认得这老者是蜀中五老中的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