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按照黄权的谋划,对于刘备已死、成都政变的消息,暂时传达到偏僻一级就行了,不宜宣示众人,以免动摇军心,要等领兵来到雒城附近后,再向军士宣告。可是张飞性子急,等不起,刘封和黄权一走,他就忙着制白衣戴孝啦,一时间谣言满天飞,多么荒诞不经的说法都传出来了,但各种说法也有一点相同,那就是大汉皇帝刘备已然驾崩
张飞部下有二将,皆自荆州随来,一名张达,二名范强,素畏惮飞。当此人心惶惶之际,加上张飞每日鞭笞士卒,兵将皆苦不堪言,突然间又有消息传来,说武都马超、巴中甘宁率军来攻,二将慌了,便即趁张飞醉卧之时,潜入帐内将其刺杀,随即以布包裹首级,急入褒斜道,北上关中去投曹魏。
这时候坐镇长安的乃是曹真,本就通过奸细传信,得知蜀中动乱就算刘备秘不发丧,但先是成都封锁,既而孟达北攻雒县,那么大动静闹出来,除非曹魏间谍都是瞎子、聋子,否则不可能毫无察觉啊待得接到范强、张达,验过了张飞的首级,便急忙派遣快马,疾往洛阳传信。
再说曹操一直缠绵病榻,这病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与常人无异,可惜维持不了几天时间,坏的时候竟然三五日起不得身就算有张仲景等名医诊治,也始终不见起色。自从立曹髦为嗣以后,他整天把这个皇孙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其政务:可以起身的时候,每逢大朝或与宰相会议,必使曹髦侍坐、旁听;爬不起来的时候,则命曹髦于榻前诵念奏疏,曹操口授批复,曹髦笔录。
这一日他又爬不起来了,而且头疼如裂,僵卧在榻上只是哼哼。曹髦在旁边诵念奏章,读到说蜀中内乱,刘备、关羽已死,曹操突然“噌”的一下就坐起来了,随即仰天大笑道:“果然天命在魏也”
几乎瞬时间,他脑袋也不疼了,身子也不软了,光着脚直接跳下榻来,从曹髦手中抢过奏疏来,瞪大眼睛又反复瞧了两遍,然后便唤侍从:“速召重臣来议”
时候不大,重臣们纷纷入宫觐见,见到曹真的上奏,尽皆愕然。要说曹真这份奏章写得挺详细,将奸细所获情报,以及范强、张达从张飞处得着的消息,再加上自己的分析、总结,全都汇聚在内若非如此,通过信鸽传信会更快捷一些,只是鸽书不可过长,只能述其大略而已,故此才遣急递传来上奏。
是勋边瞧边皱眉头,心说这事儿也太荒诞了一点儿吧难道真的是上天保佑魏朝不成吗若说刘备骤然驾崩,虽在意料之外,却也情理之中,他都五十好几的人啦,不定哪天就会咽了气。历史已然变更,早死个十年也属正常。
尤其人到一定岁数,心理承受能力或许会有所提升,但一旦突破某条界线,很容易因为情感波折而损害内脏功能,导致一病不起。在原本历史上,刘备就是因为东征孙吴失败,自觉没脸见人,在永安呆了没多久,就“初疾但下痢耳,后转杂他病,殆不自济”,于是挂掉了。此番他遭受曹魏强大的军事压力,欲图以攻为守,北取关中,不但未能建功,左膀右臂的庞统、法正反倒陆续辞世,因此悲痛、颓丧而死,本无可疑之处也。
但怎么吴懿、李严就胆敢发动政变,当殿杀害关羽呢难道刘备临终前就没有考虑过这种危险性吗他就没有留下什么后手,以防政权交接时候的变乱吗以刘备之智,应该不会搞出这么大的乌龙来吧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违天不祥
历史有时候相当荒诞,因为历史是由人所编织的,而其中每个人的眼界都极有限,每个人的不尽相同,经纬交织,再加上很多偶尔因素的影响,遂使后世读史者茫然失措,莫知所以。于是最终就只得归咎于行事之人,或者某某人疯了,或者某某人智在中人以下其实胜者未必真的智谋过人,败者也往往并没有那么不堪。
即以成都朝堂上的政变论,即便参与其事,若非深入核心,并且多方求证,明了每一个细节,恐怕都是很难捋清其脉络的。便如千里之外的是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旁人更多纸上政变的经验,对此便仍然一头雾水,几疑身在梦中。
想当初李严为吴懿谋划,就明确地指出过两点,说将军你只要把握住这两点,则大事必可成也。首先第一点,是要掌控住禁卫部队,则一旦事发,可以稳妥地控制住所有重臣,势力辐射,整个成都城都可稳固。
蜀汉禁军,原本掌握在两个人的手中,一是多年担任刘备“主骑”的赵云,二就是大舅子吴懿。为此,吴懿指示少府王谋上奏,说新近募得兵卒七千,屯扎雒县,当使重将抚循、训练适此任者,舍赵子龙而谁欤关键那时候刘备病卧内廷,还等着刘封归来,托付大事呢,国政都由新任大将军关羽执掌,而关云长又实在缺乏政治斗争的经验,就此便放赵云外出。
禁军就此彻底落到了吴懿手中。等到刘备弥留之际,想到赵云。急命关羽召其还都。则诏书已经难出宫门啦。
李严指出的第二点。是要将关羽和他的亲卫部队分割开来。吴懿以退为进,奏请按前朝例,大将军开设幕府,以其兄弟主掌都城卫戍部队云长你既无兄弟,乃可命子关平、关兴也。关羽一开始欣然接受,可是才刚下朝,就碰上尚书费观,跟他说:“陛下尚在病中。而大将军急更城守,易之己子,有擅权私兵,以挟天子之意也。吴子远固爱大将军也,然大将军不当受。”
关羽读春秋大义读得脑袋有点儿僵化,当时就惊了,问说那怎么办我应当立刻收回成命吗费观摇摇头:“朝令夕改,必损大将军威望也。以观计之,可命旧部暂驻城外,独使二公子入城掌兵。将之熟兵。尚须时日,更一二月复命他将。乃可避讥也。”
费观字宾伯,江夏郡鄳县人,为刘璋之婿,亦李严好友。后史曾载:“都护李严性自矜高,护军辅匡等年位与严相次,而严不与亲亵;观年少严二十余岁,而与严通狎如时辈云。”
关羽听信了费观所言,依计而行,就此把跟随他南征的部属全都安排在了城外,只有二子入城,担任城门校尉可是正如费观所说:“将之熟兵,尚须时日。”短时间内,关家根本就无法真正掌控住成都的城防。
刘备在遗诏中任命了六名辅政大臣,分别是关羽、张飞、吴懿、李严、射援和徐庶。其中射援本就属于东州派,又向来软弱,被吴、李一逼,很快便上了贼船;张飞尚在汉中,拿不稳的只有一个徐庶。所以刘备临终前召此五臣觐见,欲嘱后事,但那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指着才写好的遗诏流泪。随即一暝不起,吴皇后伏尸痛哭,关羽便取了遗诏,与其余四人出来,宣令群臣大殿集合。
这其间就产生了一个时间差,当下有宦者疾出,唤徐庶道:“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