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周礼,男子二十而冠,先筮择吉日,并选大宾和赞冠,至日大宴宾朋。冠者乃加缁布冠,次加皮弁,三加爵弁,大宾诵祝辞,并取表字仪式相当繁琐。不过春秋以来,礼崩乐坏,虽经儒家宣扬,亦不能尽复其本原也,民间相关仪式简省了很多,而且往往不等二十。就着急给少年加冠因为只有加了冠才算成年人,才能娶妻、生子。很多家庭等不及啊。
尤其马钧的冠礼,只是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科举考试而已,族人也大多不上心,所以搞得非常简单。首先随便挑了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日子,然后也不设大宴,族长马丁直接指定马文先生为大宾,马弁为赞冠,把马钧叫进族祠来,换身衣服,改个发型,扎上一条巾帻,就算完事儿。
当然啦,取字的程序是必须要走的,马文早便拟好了“礼月令有云:日夜分,则同度量,钧衡石,角斗甬,正权概。故可字德衡也。”从此马钧就叫马德衡了。
马钧冠礼的翌日,是个上上大吉之日,马丁又急着给自己的儿子马齐加了冠其实马齐比马钧还要小上七个月,才刚过了十六虚岁生日。这场冠礼就要隆重多啦,马氏成年族人泰半出席,设下大宴,菜色竟然有十八道之多。同样赞冠是马弁,大宾是马文先生。马文道:“诗齐风南山有云:鲁道有荡,齐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从止乃可字伯庸也。”
马钧因为已经弱冠成年,故此亦得与宴,听了这话不禁窃笑。南山诗本是讽刺齐襄公、文姜兄妹之事,马文所引的那句诗,翻译成白话就是:鲁国的道路如此宽广,齐国公主由此经过,嫁为鲁国君妇;既然已经由此经过,那又何必再眷恋故乡呢
他开始怀疑马文先生是不是有他自己吹嘘的那么大学问啦。
不禁隔着衣襟,摸了摸怀中才从陈纻处借来的物理初言卷二。这一卷的标题是“原力”,意为考究“力”之本源。开篇就说:“人固以为物不施以力则不行,施力乃行,力尽乃止,其实非也”
为什么说这种传统观念不对呢主要是忽略了“自重之力”与“物相摩擦之力”。譬如说一块石头放置在地面上,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外力施加,所以它才静止不动,其实因为地球的吸引,它身上同时被施加了“自重之力”与大地“承载之力”,这两个力因为大小相等,方向相反,所以物体才会不动。
而倘若再从侧面施加外力,比方说一名力士去推,就会感觉到要使静止的石头横向运动起来,必然比其已经运动起来以后,保持固定速度要来得费力,而且在粗糙的平面上推动石头,也比在平滑的平面上“譬若冰上”要来得费力。这就是“物相摩擦之力”在起作用了
中间各种证明和计算,马钧但能明其一二也。最后书中给出了三条结论:
“乃知其一,若无施力,物或静止,亦或动也,然其动也,其速匀,其向直;其二,若施以力,则其非止动也,其速亦加,其向与力之所施同耳;其三,施物以力,物亦必反之以力,其大小同,其向反也。”
真的是这样吗马钧恍恍惚惚的,这几天满脑子都是一名大力士在推动巨石就连难得一尝的大宴,都品不出个滋味来。未完待续。。
s:本章,老友马伯庸正式登场,大家有猜出来未为什么给他起了个“马齐”的名字呢其实也很简单,因为他是满族后清亲王嘛。
第五章、渭水鲤脍
离开马氏邨,前往洛阳以应科举考试的准备工作,并非仅仅到给马钧、马齐都行过冠礼就算终结,隔不多日,临近黄昏,突然有一乘华盖马车从郡城而来,驰入村中,马丁、马弁等人全都换了身簇新的衣衫,亲往村口亭中相迎。马丁老头儿甚至还拋了拐杖,强振精神,亲自为马车执辔,一直引领到自家宅邸外,大开中门,恭迎而入。
随即车上下来一位老者,头戴三梁冠,饰以玉蝉,身穿赭黄色的深衣,腰横玉带,系三彩墨绶,手持鸠杖,昂然四顾。马丁亲自执帚,毕恭毕敬地在前领路,将其引入正堂,随即扫净坐榻,请老者上座。仆伇奉上滤过的薄酒,老者端起杯子来,浅尝一口,皱皱眉头,直接就说了:“吾国事倥偬,乃无余暇,可急唤二三子来见。”
于是包括陈纻、马齐、马钧在内,马文圈定可以去试着考考科举看的四名青少年,就全都被召唤到了老者面前。马弁躬着身绍介道:“此郡中正鲁公也,都来见礼。”
原来这位老者名唤鲁宽,乃汉司徒鲁恭之孙也,曾仕汉为汲县令,陈长文定九品中正制以后,命其担任右扶风的中正官。其实以鲁宽的学问、资历,本来是未必够格的,但他一来沾了爷爷的光,二来也沾了长兄之光其兄鲁馗曾为太仆,与王允、士孙瑞等共诛董卓,后为卓将李傕、郭汜所杀,故此名重一时。
而且是宏辅对陈长文的九品中正制作了一定程度上的修改和限制,用人命官以科举为主。中正为辅暂且不论。还规定中正官虽然独立于地方行政体系之外。但受中央大中正所辖,而大中正是从属于秘书监的。而且中正是单独的职位,不可兼任它官,因此游散在家的鲁宽略通关节,便得授此职。
真正是清要之位,事非繁剧,却易累积人望,而且一郡的士人。谁敢不腆脸巴着他鲁中正哪。
且说这回马丁马子躬在马文的指点下,备厚礼从郡城请来鲁宽,为的便是评定那四个即将应试的村中子弟。原本中正官的职责就是品评辖区内士人,然而什么叫士人呢也不是人人都上公立学校读书的,那列不出确切的名单来,可该怎么评定才好啊所以一般情况下,中正只管官宦或者世家子弟,以及名师高徒,至于其他读书人,你得先亲自跑我这儿来报名才成。至于评不评的,且看老夫心情。
武功马氏虽亦自称名门之后。然而多代未出仕宦,在郡内并无多大声望大族真未必定为世家鲁宽从来也懒得搭理。还是马丁备了厚礼过去,才请得中正官往村内一行其实应该让孩子们主动过去的,但马丁觉得若能得中正一履自宅,必能光耀门庭,故而才提出了不情之请。
但是没关系,只要礼物足够丰厚,已经七十多岁但眼不花、耳不聋,平素也没太多公务可办理的鲁宽,完全可以当散心走这一趟嘛。
且说四个孩子向鲁中正行过了大礼,便即列成一排,拱着手端正而立,就仿佛货架上摆一列等着购买者挑选的货物一般。鲁宽随随便便抬眼一瞟,就见最右边儿一个身高七尺三寸,面白无须,相貌清隽,仪态雍容,不禁点头,举起鸠杖来一指:“是儿貌可中上”
马丁赶紧指点站在最左侧的小个子:“此犬子也。”
鲁宽心说我还以为站第一个的是你儿子哪汉代贵东贱西,朝官北向以觐天子,则右为东,所以习惯以右为尊;鲁宽本以为马丁会把自家儿子列第一个,所以顺口就说了句好话,没想到孩子们自动依年齿排序,马齐岁数最小,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