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暗中苦笑,心说咱们一门心思都在对付荆州刘表,孙权突然派周瑜来插一杠,那也就最近几个月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把相关周瑜的情报全都打听得那么清楚呢而且就算真的深刻了解了周瑜的能量,在此之前,我即便向您禀报,您能信吗哪怕郭奉孝复生,恐怕也不会做得比我更好吧
可是不管再如何腹诽,他还必须得站出来致歉:“料敌不明,为诩失察,请丞相责罚。”曹操淡淡一笑:“周瑜诡谋,非外人所能知也,文和何过之有”曹操这人疑心病很重,就怕别人对他不忠诚,所以你若犯了过失以后肯老实承认,他便不为己甚,甚至还会站在你的立场上帮你开脱人孰无过啊倘若砌词狡辩,那你在曹操心目中的印象分便会瞬间滑落啦。
对此,精明如贾文和,哪有瞧不透的所以赶紧认错道歉,他就知道曹操不会真的责怪自己。
随即曹操再次把目光投向马良,问他:“蒯异度欲降,乃为嫉恨周瑜否”
马良先点一点头,然后又摇头:“蒯公心向朝廷,不敢抗拒王师,此前亦曾多次进言刘牧,请遣质子,以免生灵涂炭,惜乎为刘磐等所阻然蒯公安有嫉恨周瑜之理耶实周瑜所为,欲为孙权并吞荆州也”
马良说了,我本来在宜城隐居,是蒯越向刘表建议,请我出山,前往江东去游说孙权,说以“唇亡齿寒”之理,求孙权发兵相助蒯越虽然不欲抗拒王师,终究他是刘表的臣属,深受大恩,刘表一心想打,他也只好为之细心谋划。可是不想周瑜率军到了南郡,不肯诚心合作,联兵拒敌,反倒厚买人心,还利用刘表的子嗣之争,把刘琦、刘磐给拉下了水
自从拘押蔡瑁、张允以后,周瑜就把这二人的兵马基本上给吞并啦,刘琦、刘磐挂着一个虚名,实际掌控不了军队,黄祖则彻底上了周瑜的贼船。如今江陵城中,就是周瑜一人独大,刘表已遭软禁,荆州将佐多被架空黄祖还在江夏,倒是仍掌兵权如此下去,即便击退了王师,甚至收复襄阳,那这荆州也是孙家的啦,说不定还出一个新的周家,却肯定不会再落回刘表父子手中。
所以蒯越才写下求降的书信,派马良悄悄潜出江陵城,来至曹营孙、刘两家本有怨仇,这回不得已才勉强联手,倘若荆州归从朝廷,刘表以宗室的身份必不会受到严惩,而倘若荆州落到了孙权、周瑜手中,到时候过河拆桥、上屋抽梯,刘氏恐无孑遗矣
“荆州士人皆慕王化,愿同降丞相,以灭吴寇”
第二十八章、真书伪书
马良赍了蒯越的求降书来见曹操,还说:“荆州士人皆慕王化,愿同降丞相,以灭吴寇”曹操听了,不禁暗喜,微微点头。
荆州主降派的绝对数量要大过主战派,这点曹操是知道的,昔日是勋出使襄阳,回来也跟曹操禀报过相关内情。本来他率军南下的时候,甚至还存有一丝幻想:或许不必真的动兵,刘表就会心生怯意,并且在主降派们的劝说下,主动卸甲来降呢。
理由很简单,其一在刘表身上,此人不过一介儒士,又届暮年,本非宁死不肯屈居人下的枭雄,再加上即便归降,以其旧日声望亦足可位列公卿也,性命终究无虞,所以主动认输的可能性很大;其二则荆州与江东不同,蔡瑁、黄祖等领兵大将亦多有降意。
想到这儿,曹操突然眉头一皱,啊呦,我这儿可还拘着好几个江东谋士哪,差点儿把他们给忘了江东最大的问题,就是文臣皆欲降也,但手头无兵无卒,不似周瑜、程普等武将,可以更大程度影响到孙权的决策。按照曹操原本的想法,是要寻机大胜一场,摧破南军,然后再把张昭、张纮他们放回去,或能一举说动孙权俯首所以才一直拘着那几位。可是如今看起来,局势并没有自己最初预想的那么轻松。何不趁着周瑜被牵绊在荆州的机会,把那几人放回江东去呢或可说动孙权,召唤周瑜回师。周瑜若是走了。荆州人还有继续抵御自己的勇气吗
曹孟德的思路瞬间飘远,然后又匆忙绕将回来,于是询问马良:“蒯异度欲降,将如何做耶”其实不仅仅蒯越,你们这些不愿继续兵戈争锋的荆州士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你们原本的计划不过是劝说刘表遣质认输而已,可如今刘表已被周瑜等人幽禁。就算劝服了也终究无用,那你们是想高举双手,排成队到我这儿来吗还是能够打开江陵的城门
马良微微摇头。略带惋惜地说道:“江陵恐难取也”我们倒是也想直接打开城门,迎接丞相您入城的,只可惜如今兵权都控制在周瑜手中,此人防备严密。我好不容易才混出城来。蒯公等并无兵马在手,没法向您献城啊。然而“江陵难取,而西陵易得,丞相可遣军东进,蒯公等可买通黄祖部下,给以接应。若得西陵,沿江筑垒,则不惧南军北进。丞相乃可全力谋攻江陵也。”
江陵城内的将领,全都换上了周瑜信得过的人。我们没法往里掺砂子,可是江夏的西陵不同,黄祖虽然暂时党同周瑜,他部下可还全都是荆州人,我们施加影响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您不妨先去攻打西陵,乃可断周瑜之一臂也。
曹操说行啊,我可以派军先去攻西陵,问题到时候再如何联络呢马良答道:“蒯公已遣韩德高、刘始宗往江夏去也,密为布置,且待丞相大军一到,自当往见。”
韩德高即韩嵩,刘始宗是刘先,亦皆刘表心腹谋臣,执掌机要。有趣的是,这两位都曾经奉命出使过许都,韩嵩跟曹操交谈甚欢,回去后就在刘表面前大说朝廷好话,差点儿让刘表给宰了;刘先则在朝堂上当面顶撞过曹操,驳斥荆州欲反的传言,拼了命地为刘表洗地,曹操倒是也不责怪他,反倒称赞说:“此纯臣也。”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二位后来都跟着蒯越降了曹,韩嵩当即受拜大鸿胪,刘先则在魏朝一直做到尚书令的高官。
所以马良说了,韩嵩、刘先,在荆州威望很高,智谋也深,蒯公秘密地把这二位派去西陵了,只待朝廷大军一到,便可从中取事您请放心吧。
正事儿就此基本道毕,曹操好言抚慰一番马良,完了问他可肯留下来出仕呢马良说:“良奉蒯公之命前来,当往复之,若即留存,恐为周瑜侦知,反害蒯公也。且待荆州底定,愿为朝廷效力。”趁着天色将黑,立刻就要返回。
曹操亲自把马良送出大营,然后再回来继续开会。杨修表示怀疑:“马季常匆匆而遁,道可相应,却又不约日期,得无诈乎”曹操先不回答他的问题,却微微转头,望向荀攸:“此果蒯异度亲笔否”
荀攸双手一摊,说我跟蒯越来往,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对他的笔迹虽有印象,却也记不甚深,况且“安知江南无董公仁耶”说不定还有谁跟董昭似的,擅长模仿别人的笔迹哪,我又不是鉴定专家,我可瞧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