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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度又是一皱眉头,心说天使为谁,我也派人去打听过啦,据说乃曹操麾下第一能言善辩之士这种人最喜欢说弯弯绕的话,所以早就打定主意跟他胡兜圈子,所答绝不落到实处。但为何真见了面,说话这么直来直去呢是我情报有误,还是这人转了性子了无奈之下,只得直承:“彼等穷蹙来投,吾正欲上奏朝廷,请宽赦其罪耳。”那意思,先等我写了上奏,递去朝廷,擒不擒的,咱们再来商量吧,这当口不必论及此事。

然而是勋就是为了此事来的,如何能够不论当下冷冷一笑:“袁氏篡逆,天下皆知,且袁尚有弑父之嫌,如此枭獍,安得求赦”不等公孙度回答,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知将军留彼在侧,是欲自雄也,然为将军计,实非上策望将军毋受其蛊,而自招祸”

公孙度猛然抬头:“何谓也”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廊下故人

是勋摆明车马跟公孙度说,我明白你收留袁氏兄弟他们,是为了增强自家的实力,然而这并非上策,反而容易为自家招来祸患。公孙度听了这话就不禁一愣啊,心说你竟然不以大义相责,而跟我说利益为啥收留他们会招来祸患呢“何谓也”你说说理由看。

大义为何其实这封建时代的所谓君臣之大义,是勋本人也并不怎么看重,他更知道公孙度这种割据势力不会在意,对方所重的,只有本身利益而已,所以咱们不必绕圈子了,我就跟你说利益

“袁氏根基,都在冀州,今朝廷已收之矣。即于幽州,亦初移之木,根浅而土浮也,况于平州乎今所挟不过数千众,即将军得之,何所益也”就袁家那点点儿残兵,还都是外地来的,你未必就瞧在眼里了。

“今将军留之,非为其实也,乃为其名也,以为握二袁即可觊觎幽州,得楼班即可镇服乌丸然以勋所知,实非如此。”你不过想利用他们的影响力罢了,但他们的影响力么嘿嘿嘿,还真算不上有多强。

“袁熙久镇幽州,而北不能抚刘和、鲜于辅,东不能御乌丸,逮乃父入州,退居雍奴三县,复为王松所制其无能且无望者,明矣。袁尚有弑父之嫌,袁氏故吏从者寥寥,亦安有所望耶至于楼班,不过一傀儡耳,乌丸中但知有蹋顿,而不知有彼,昔袁氏妄封。蹋顿乃进位单于。楼班毫无所得。将军留之,何所用耶”

先把那仨货大肆贬低一番,告诉公孙度,你留下那些废物是增强不了自家实力的。然后是勋突然一个转折,直指人心地问道:“未知将军所图者何欲争雄中原乎欲久王辽东耶”你是真有天下之志呢,还是光想着在东北当一辈子土皇帝

这话一问出来,室内众人不包括那俩侍女是尽皆失色。公孙度心说你真是朝廷派来的使者吗不是战国时代的纵横家吗这种逆上之语,竟敢公然宣之于口你想让我怎么回答说志在天下那不就是要叛逆大汉朝廷么说图王辽东那也非人臣之礼啊。我自己跟家里想想可以。跟亲信们聊聊也成,无论哪一种意图,都不是可在人前明言的哪

当下只好含糊以对:“度唯为朝廷守土而已,若得久牧乡梓,愿便足矣,安敢别所想望”我确实想不但自己一辈子,而且子子孙孙长久统治辽东,但你可听清楚喽,我是想要为“牧”,而不是想要称“王”。

是勋微微而笑:“朝廷已将平州托付将军。是为边陲,外接海隅。高句丽虎视于东,夫余、沮沃、三韩等并居化外,定边已难,而况开疆乎人臣而处将军之势,未有不遭忌者也,而况招降纳叛,以疑朝廷耶收二袁、楼班,与将军何益”你要是就想踏踏实实当你的辽东土皇帝,那么自有大片外族疆土可以征服,不必要跟朝廷起啥嫌隙。本来以你的势力、地位,就足够引发割据之讥和朝廷之忌了,这要是再收留二袁和楼班,还希望辽东能够太平无事吗还希望子子孙孙能够继承这份产业吗

“设将军有云天之志、天下之图,乃收降虏可也。然辽东僻处一隅,道路悬原,何得寄望中原即如赵陀在粤、公孙述在蜀,久王而难,况及于天下耶”要是你有觊觎天下之心,那拜托还是赶紧收起来吧。辽东所在偏远,距离中原腹心之地千山万水,历史上就没有一个那么偏的势力可以得着天下的。

话音才落,就听公孙度榻前那年轻人开口反问道:“孟子曰,舜,东夷之人也,文王,西夷之人也,卒得中原。昔秦之所居,亦荒僻化外,终于芟夷六国、一统华夏孰谓偏远而不可及于天下者耶”

公孙度双眉一挑,斥喝道:“住口”随即转向是勋:“此犬子也,年幼识浅,妄语而已,天使其恕。”

看起来自己猜得没错,这个果然是公孙度的儿子,就不知道是公孙康呢,还是公孙恭呢“公子如何称呼”

“不敢,”对方躬身行礼,“小子名康,字宗赐。”

是勋微微点头史书上没有记载公孙康的表字,今天才知道,原来字“赐”,想必是来源于礼记中“康周公,故以赐鲁也”一句。公孙度给儿子起这种名和字,他是自比周公,想让儿子当伯禽吗

当下简单地还了一个礼:“宗赐公子有问,自当相答。昔中国小也,有夏居之,不过豫州而已。舜为东夷,是谓生于姚墟,今处青州;文王为西夷,是谓生于岐下,今处雍州何得谓远嬴秦起于西陲,为平王东迁,而使其守宗周也,所居故周腹心之地岂非中国昔大禹定鼎九州,舜、文王、嬴秦之基,俱在域内,而辽东在冀州千里之外,是真化外也。”

小子你竟然跟我提上古史先不说自己前一世就对秦以前的历史挺感兴趣,历代专著也不知道读过多少部了,光说“古史辨派”兴起以后,彻底推翻了对儒家经典的迷信,虽然破坏多于建设,却给古史研究敞开了崭新的大门就不是这时代仅仅读些相互矛盾的战国杂书,所可以比拟的。

原本所谓的“中国”,也不过就河南那一块儿,什么东夷、西狄、南蛮、北戎,绝大多数放在今天,不但全都在汉境之内,而且距离黄河中游都不远,想要杀奔河南,能有多难啊可你们如今在哪儿你想奔许都去十万八千里啊兄弟

其实公孙康虽然还是个青年,但已经留了髭须,瞧外表恐怕还比是勋为大,就奔三十岁去了;然而勋身为朝臣,与其父公孙度乃可平辈论交,所以客气归客气,本能地就用上了教训的语气。

“况,自周宣王命庄公为西陲大夫,逮至始皇一统天下,其间几代公子可计之乎”你们要想争天下,也得先站稳了脚跟,然后等孙子的孙子的孙子诞生

公孙康给他驳得哑口无言,只好拱手:“小子无识,天使所责是也。”

公孙度可瞧不下去了。大人在谈事儿,小孩子胡乱插嘴,确实该教训,问题哪个爹都不会听别人训自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