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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达甚至不无恶意地想到,当初董仲舒老夫子所以提出“春秋决狱”来,是不是就因为他对经典熟,而对法律不那么熟,所以才拿自己擅长的来说事儿呢

然而很可惜,赵达依旧毕恭毕敬地回复是勋:“禁输铁器,乃律也。”那是律有明文的,不是哪一帝颁布的临时诏令你这回没话说了吧

是勋冷眼关注着赵达的表情,虽然这个特务头子始终维持恭敬的仪态,但他眼神略略一转,嘴角稍稍一抽,早就暴露出了心中的想法,在是勋这种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物面前,根本无所遁形。原来如此,是勋心说你以为我会拿“令”来说事儿吧可惜得很,关士起设这个圈套的时候,就已经翻查过相关的律了,而即便没有这一出,我早就得到了卢洪的通风报信,你以为我傻的啊,不事先做足了功课,哪儿敢跑这里来与你当面辩论

他心中冷笑,表面上却只是平静地望着赵达,淡淡地要求道:“既为律也,可陈述之。”倘若是令,基本法律条文全都隐藏在骈四骊六的官样文章当中,要你大段儿背诏书,那是欺负人;但既然是律,一条一条清晰明快,你不可能不会背吧

赵达当即高声背诵道:“律:贾以兵兵器、铁、马、钱输匈奴者,当罪。又云:胡市,吏民不得持兵器出关。虽于京师市买,其法一也。”堂下你们可都听见了,回去也可以去翻翻书,这可不是我临时现编的啊

是勋点点头:“原来如此。”不再理会赵达,而转过头去再朝向杨沛:“律已明矣,乃可知吴令无罪也。”

我话都说这么明白了,法律条文都背了,你怎么还敢腆着脸说无罪赵达都快疯了,忍不住抗声问道:“何得无罪达不敏,请司直教之”

是勋再次撇嘴:“甚矣,汝之不悟也”他连迈几大步,来到堂口,面朝堂下,问围观的众人道:“赵达适才有诵:贾以兵、铁、马、钱输匈奴者,当罪。未知此律,何为主体,何为客体”

啥主体、客体的听众纷纷表示不明白。是勋也不在用词方面跟他们多作解释,反正只要自己再说几句,你们自然便懂了“此律主体为贾,客体为匈奴,但贾输禁物入匈奴者,乃当此罪。然吴长乃吏也,非贾也;所输者乃鲜卑也,非匈奴也。依律,庶民而犯天子者,大辟之罪,若天子而犯庶民,难道亦当罪乎”

你们都听明白了吧,法律条文规定,商贾私卖禁物入匈奴,那才有罪呢,如今是官吏卖禁物入鲜卑,怎么能算有罪呢谁准你把适用性大肆外扩的

赵达反驳道:“此乃雕镂文字也。复有云:吏民不得持兵器出关。岂非吏亦不可输禁物耶岂非所论非止匈奴,而及于诸胡耶”

“狡辩”是勋猛然一声暴喝,“吴长何时持兵器而行又出何关函谷关耶”你搞搞清楚,鲜卑拓拔部所游牧的地区是在朔州,在大汉行政区划之内,他啥时候出关了

不容赵达再次反驳,是勋干脆扯开嗓子,“堂堂堂”一番侃侃而谈:“此律之颁,乃前汉武帝朝也,为防匈奴也,其时鲜卑尚不与汉接,乃至汉无人知有鲜卑者,安得通用宣帝甘露二年,南单于呼韩邪入塞,朝宣帝于甘泉宫,宣帝乃赐以冠带衣裳、黄金玺绶、玉具剑、佩刀、弓矢、戟,及安车、鞍勒、良马、黄金,锦绣等,及钱二十万孰云不可输兵、铁、马、钱入于匈奴乃不许商贾私市尔,官家所为,何得为罪

“且武帝使张骞通西域,与乌孙、疏勒等贸易,从不禁兵、铁、马、钱。何也为其非为中国之敌也。今鲜卑拓拔等六部内附,称臣表章已至许都,朝廷嘉勉、封赠已入朔州,乃当与呼韩邪、乌孙、疏勒等同论,安得以敌国目之”未完待续。。

s:这书啊,写着写着,一开始的架构就乱了所以,修改了一下卷名,原本计划的某些内容,只好放到下一卷了。

第三十章、入其彀中

汉代法律中漏洞很多。论起熟悉和背诵法律条文,是勋确实不如赵达,但论起咬文嚼字揪漏洞来,十个赵达也比不过他。确实,赵达这种酷吏,也是很擅长玩儿文字游戏的,但基本上为了把无罪定成有罪,把小案做成大案,都会肆意扩大法律适用性的外延,而不会想办法缩小其外延这就是灯下黑,是这类酷吏的盲点。

况且关靖、是勋乃有心算无心,赵达是没事儿要招事儿,所以撞在一起,就被是勋动用三寸不烂之舌,转瞬间便给驳了个体无完肤。

倘若仅此也就罢了,赵达丢了脸,吴质被释放,曹操父子也没话说但这样真能彻底扭转官场对于是勋在胡人问题上的疑忌吗大家伙儿只会以为是勋纯是靠咬文嚼字,钻法律空子才打胜仗的吧。

所以是勋还不肯完,他还有大段儿的演讲要宣之于众呢。

首先,是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故作忍辱负重状,沉声道当然是面对堂下众人,而战败的赵达、杨沛,已经不值得他再大段陈词了,随口多刺一两句便够

“蔡伯喈曾云:自匈奴遁逃,鲜卑强盛,据其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健,意智益生兵利马疾,过于匈奴。实为中国之大患也。某前戍守朔州,所至城邑残破、田地荒芜、兵戈不全,而须直面匈奴、鲜卑,及河西之羌胡。若彼等合兵来攻,非止朔州必失,即黄河恐不能守于是图谋分化之。瓦解之。收其降附。而攻其不庭。为此而先败拓拔,然后收其人为假子都内多有疑我者,然某一心为国,何惜自身之令名”

说到这里,开抄林则徐的名联,顺嘴就给改成一首五言诗了:“苟利国家者,死生何所期岂因祸与福,而敢趋避之”

完了又说:“朝中诸公。或不明边塞之情,士林庸儒,或妄托春秋之义,而疑我,忌我,致我辞朔州事,若非曹去疾继之,或将功败垂成,思之岂不使人锥心泣血”转身一指赵达:“更有这般酷吏,为谋功名而罔顾国事。竟将已臣之拓拔目之为敌国。设今日冤处吴长,此事传至朔州。鲜卑六部摇心而遁,甚或侵扰州郡,屠戮百姓,则为谁之过欤”

赵达憋得满面通红,正待开口反驳,可是勋哪儿能容他再蛊惑人心这人心么,还得自己来蛊惑才成这一大套早就打好腹稿了,当下也不停顿,继续说道:“吾当上奏丞相,使治彼等害国之罪”然后同时转换表情和话题:“彼等以律为说,而汉律六十篇,大抵成于高皇帝、孝武皇帝时,此后三百年,未有更定者,实不适于今日也。彼等为国执法,当因时因事而析律,而乃胶柱鼓瑟,以孝武时与匈奴为敌之策,用于今日先不论鲜卑,匈奴入塞久矣,其为汉臣亦久矣,单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