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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是仪没野心,不代表他没有欲望,他希望是氏家族可以在自己和下一代手中得以光大,甚至挤进一流豪门世家的队列中去。只是一子在家,三子外仕,就年龄而论,做得都已经不算低了,但比之族侄是勋仍然差得很远,未免心有不甘。

三子是宽是叔勉,勤奋好学,幼有文名,本来是老爹最看好的儿子,可是自从在徐州问题上站错了队,就一直窝在州府里当属吏,虽然最近已升海州别驾,终究还算私辟,不是正途。当时各公府、州郡佐官多为长官征辟,俸禄可能挺高,职权可能甚广,但究其实质,仍然是编制外临时工。还不如小儿子是峻是子高,曾经做过一任县长,上升途径要宽广得多。

再说三子是纡是文通,本来是仪觉得这小子不是做官的材料,倒能经营,应该长留家中,不想被是勋出仕曹操给煽乎起了心中的渴望,也去投曹,到处辗转搞屯田,一直做到屯田都尉。但等中原底定,自然会放弃屯田这种临时举措,他手捧的也不是铁饭碗,不靠谱啊。

所以是仪希望靠着自己的退步,进而靠着自己在暗中推动,再请是勋帮忙,把几个儿子都再往上拱拱。首先,自己既然退了,那就有脸跟青州刺史打招呼,请举是著为孝廉或者茂才就跟后世的进士一般,身份天然拔高,无职也如同有官了。当然啦,在是仪看来,是著也就到那一步了,没有本身的实力为依靠,若再往上爬,不是爱他,反是害他。

然后他跟是勋商量,能不能通过关系,给你三哥是宽找个正牌的令、丞当当,从墨绶长吏开始,打通他上升的通道或者由三公征辟为属吏也成啊,那含金量跟州郡所辟全然不同若能使丞相曹操召入幕府,自为上上之选也。

是勋当即拍胸脯,说您放心吧,此事就交到小侄身上了。可是其实他心里并不怎么看好是宽,此人无论学识还是智谋皆为诸子之冠,只可惜没有眼光,才致今日蹉跌。尤其当日在徐州问题上,是宽跟他斗得很凶啊,此后也一直疏于往来,就连家信都不给一封是勋心说除非你亲自跑过来求我,否则我干嘛要用热脸去贴你冷屁股我有那么贱吗

我可以想个办法,外放你去做个县令、长啥的,就算报答是仪的恩惠,此后的发展全看你个人努力了。至于推荐给曹操你想得倒美

是峻的履历最漂亮,不但曾经做过一任县长,还曾在曹操幕府为吏,如今跟着是勋,必然前程无量,暂且不论。是仪还希望是勋能够把是纡从屯田行业里拔出来,换个更牢靠的铁饭碗来端。是勋对是纡的感觉一向不错,那家伙又懂得做人,常有书信往来,问候起居,故此满口应承。

是仪最后说:“兄弟同心,汝身乃安。姻自不如族也。”那意思是说,你不要光想着寄望姻亲曹家啊,只有同族一门之繁盛,才是最为牢靠的根基。

等谈完他辞职的事儿,是仪自然转入下一个议题,就问是勋,你打算啥时候去迁葬你爹的坟墓哪既然已经逼到这一步了,是勋也便再无可拖延,只好说且先容小侄三到五天,等安排好州内事务,就跟您一起乘船前往乐浪去。

是仪撇一撇嘴:“何须如此。”等你安排州内事务,那就得先回蓟县啦,然后咱们再原路返回海边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你直接写封书信送回蓟城,交待属吏处理政务不完了么别说你手头没有可信用的部下。我那么大岁数,特意跑来帮你迁葬亡父,你还要我多兜几个圈子,你就不怕把我给累死啊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是勋也只好拱手从命。他心里不禁埋怨自己啊,谁叫你在别人眼中,再加当世的风评,清或清矣,刚乃未必啊。

因为按照汉律,理论上刺史是不容许越境的,除非朝廷特委某差,必须跨州处理,或者通过别州界域前往都城朝觐、述职。那么身为幽州刺史的是勋能不能请假去平州的乐浪迁葬其父呢当然可以,不过你先得给朝廷打报告,得到批准才成。

只是汉室凌替,法多废弛,加上因为州刺史行政化,使得地方监察机构形同虚设是勋若是犯法,理论上得要州刺史向中央弹劾,问题州刺史就是他本人,他不提这事儿,谁会专门揪住不放好吧,可能校事还盯着他呢,但经过他前些年击垮赵达、逼辞杨沛、敲打卢洪以后,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因为这种小事来得罪是宏辅呢

理论上,守、相即便追捕盗贼也是不允许越境的,可是当年孙坚为长沙太守,区星叛乱,周朝、郭石等亦在零陵和桂阳起兵响应,孙文台老实不客气地“越境寻讨,三郡肃然”,朝廷不但不罪,反而封了他个乌程侯。军事方面尚且如何,更何况只是迁葬亡父呢汉代以孝治国,只要相关孝道,即便有罪也可轻减,甚至冒着触犯国法的风险去尽孝,反倒可能会被传为美谈。

是勋倘若一贯遵纪守法,为天下知名的刚直之吏,估计是仪就开不了这个口啦。然而是宏辅没那么迂腐,平常擦边球也打了不少比方说此前未待曹操准奏,便提前率领船队南下吴会说好听点儿,是乃“通权达变之智士”也。所以是仪这么一提要求,他就压根儿拒绝不了。

拒绝不了便只好照办,于是他就在泉州停留了一天,写下书信,将政务暂且委托给关靖和诸葛兄弟,然后调来一条大船,与是仪、是峻一起下海,渡过浩瀚的渤海湾,即往乐浪航去。船上除水手外,也就是仪从登州带来的那些家人,以及荊洚晓等十多名部曲而已未完待续

第四章、海东来去

从幽州航海前往乐浪,可经南北二途:北路自然是沿海岸先抵辽东,再从沓氏直航乐浪辽东半岛如同一柄利剑般将渤海、黄海一切为二,所以这条路多少要兜点儿圈子,途程较为漫长;南路相对近便,即沿渤海湾南下青、登,再自登州渡往乐浪。

所以是仪想要陪着是勋去迁葬是伊,最方便的是老头儿自己呆在登州,召唤是勋南下,可他却舍近就远,巴巴地自己跑到幽州来了,好象生怕是勋不肯起行一般。只是既然他已经辞了职,并且跑过来了,乃不便再原路返登,以走北线更合乎情理。

一则,是勋无旨越境,当然以自幽而平,更不涉别州为好,走南路却有可能要更踏足瀛、青、登三州这年月海船的续航能力有限,途中不可能不靠岸啊。况且在是勋的关照下,近年来幽州海商跑辽东和乐浪的日益增多因为利用商业利益,可以更好地加强僻悬海东的平州各郡与中原之间的联系,提高向心力对北路航线也更为熟稔,故此,最终还是商定经辽东前往乐浪。

建安十一年夏末,三艘海船自泉州出发,劈波斩浪,直放辽东。正是气候宜人之时,西风渐起,船帆高扬,航速颇为迅捷当然是仅就这时代而论。是仪虽然并非没有乘坐过海船,终究年岁大了,除了风平浪静之时偶尔登上甲板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散散心外,大多数时间都窝在舱中。或读书。或假寐。是勋、是峻两兄弟倒是时常并肩扶舷。眺望海上浩瀚之色,便觉气息舒畅,心胸亦大显开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