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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拱一拱手,似要分辩,是勋却摇摇头,用眼光阻止了对方开口,然后又问:“鄞、鄮虽富,人口亦不过中原二中县也,会稽虽广,户口不繁”这时候的会稽郡,大致相当于后世浙江省加福建省,乃是全天下一等一的大郡,但论人口却还不到五十万。因为绝大多数土地都还没有开发,更多跳脱于官家掌控之外的山越等蛮族。会稽十四县,十一个都在北部的杭州湾附近,剩下三个分布于北部和中部沿海地区,广袤的中南部内陆就跟化外之地似的。

所以是勋就说啦,会稽人又不多,也不比其它郡国要富裕,你们从中原运送丝帛过去,竟能获利一倍,你们研究过这个问题没有会稽郡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的消化能力这些绢帛他们是无法全部吃下的,那都运到啥地方去啦

那商人回复道:“小人略知一二,会稽自有海船,所入绢帛,皆转运交州去也。”

是勋说没错,交州的徐闻、合浦也都是良港,可以大批量吃进绢帛。可问题是交州还没有扬州富庶呢,人口更是少得可怜,你们历年运到会稽的丝帛,再由会稽人运去徐闻、合浦,要是就是消化,估计如今交州人人都能着丝穿绸了“焉有是理”交州的丝帛又运去哪儿了,你们知道吗

这要是揪士人来问,或许十个里面还会有一个知道丝帛的去向,可是勋如今所面对的都只不过一些商人而已,其中连卫循那般士人出身的都没有一个,见识短浅、目光有限,当下谁都回答不出来了。

是勋微微一笑,随即把手一摆,旁边侍坐的诸葛亮赶紧递过一部书来。即将此书授予那出来回话的商人,翻到某一页,命其大声诵读好在这些商人还都识字

“自日南障塞、徐闻、合浦船行可五月,有都元国,又船行可四月,有邑卢没国;又船行可二十余日,有谌离国;步行可十余日,有夫甘都卢国。自夫甘都卢国船行可二月余,有黄支国自武帝以来皆献见与应募者俱入海市明珠、璧流离、奇石异物,赍黄金、杂缯而往自黄支船行可八月,到皮宗;船行可二月,到日南、象林界云”

是勋要商人诵念的这一段,出自汉书地谰下,乃是相关海上丝绸之路的最早官方记载。等对方读完之后,他就耐心给解释,同时也肆意地扯谎:“自会稽船行千里而至徐闻、合浦,赍丝帛往,利可三倍;徐闻、合浦再行千里而至邑卢没等外国,其贵人奢侈而不知育蚕也,皆贪丝帛,利可二十倍且彼处亦产明珠、璧流离,及海外奇物,以之市中国,利可三十倍汝等其无意乎”

是勋没有研究过东南亚的古代史,那什么邑卢没国、夫甘都卢国、黄支国啥的,究竟都在什么地方,是菲律宾或者马来西亚呢,还是印度尼西亚那是彻底的一头雾水啊。至于行船前往,是不是需要书中所写的日程,可能会遇到多少风浪艰险,各地的物价水平,那就更搞不懂啦。所谓“二十倍”、“三十倍”,全都是信口胡吹反正这会儿也没有交州的商人在场,没人能够提出异议。

其实是勋倒是挺希望能够弄着个交州商人来现身说法的

然而这“二十倍”、“三十倍”的胡话一出口,果不其然,那些商人的眸子就全都亮了。是勋趁热打铁:“汝等其无意乎”你们不打算去跑这么一两趟,赚取海量的资本吗

可是他没有想到,那老成的商人眼光才刚一闪,随即就又熄了,作揖道:“海上浪险,千里之外,恐去易而返难也,吾等只在东海贸易,南海未敢涉足也。”

是勋闻言,不禁微微一皱眉头,心说我画了那么大一张饼给你,你竟然不上钩你特么的还算是奸商吗再瞧瞧余众,却颇有几个眼中精光不息,还跟那儿偷偷舔嘴唇的。于是把身体朝后一仰,沉声道:“来往百倍之利,汝老矣,若不欲得,退去可也。吾不信汝身后之人,亦心如古井而不扬波也。”你这老东西已经丧失锐气了,那就赶紧的滚蛋吧。

那家伙当然不敢滚,是勋说得没错,有些事情他决定不了,还得他身后之人说了算。倘若谁都不肯上是勋的贼船,那撤步就撤步了,要是光自己一个人滚出去,完了身边儿这些同行得了利,回去主家非把自己活剐了不可所以那厮眼珠一转,赶紧撇清:“使君容禀,非小人不欲得利也,奈何水路不明,如何前往”我又不熟悉南海的水文状况,就算想去也去不了啊。

是勋也懒得跟这些商人多绕圈子了,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道:“今朝廷大军往征荆襄,而吴会孙氏不从征也,反欲挠王师,故吾奉命以袭其背。所挟汝等,为前指鄞、鄮,鄞、鄮若下,则会稽舟船尽入我手,其图亦然。乃取图与汝等,使贸易交州。而扬州既下,王师亦将不日而入交州矣,交州往赴海外之图,易得也。汝等今将吴会之图与吾,异日乃可易此二图。”

你们赶紧把吴郡和会稽北部沿海的海图给我交出来,那么等我拿下了鄞、鄮等县,搜到会稽南部和交州东部的海图,就会复制一份给你们。再等过几年,朝廷统一交州,搜得从合浦、徐闻前往海外的海图,自然也有你们的份儿。要是不肯,那就当我没说,你们赶紧滚蛋吧。

此言一出,由不得众商人窃窃私语,一时难以取舍。要说能够用一张海图换两张图,那是人人都乐意的,问题是自家这张是现货,刺史许诺的却还不见影子,是期货,谁能保证他将来不反悔,突然间翻脸不认人啊再说了,献海图这般大事,若不跟主家商量,恐怕不敢随便应承啊。

是勋当然不能让他们去跟主家商量他们的主家都在登州呢,甚至还可能实居内地,一来一去的汇报请示,黄花菜都凉了。好在他早有算计,当即就用出了一硬一软的两手,迫使这些商人当即俯首称臣。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扰会惊吴

是勋硬的一手,其实说起来很简单你们不肯给我交出来,难道我不会派兵去搜吗只要图在船上,还怕搜不出来

不过这话也只好威吓而已,不便真的直接动手要能动手他早动手了。堂堂是宏辅倒不是怕了这些商人,也不是怕了他们身后的豪门显贵,问题他还希望将来能够利用这些商人,大力发展海上贸易呢,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愿意真撕破脸。再说了,这年月的海图都描绘得很简单绘图技术和工艺不关哪具体细节往往藏在某些老船工的心里,那你想搜也搜不出来啊。捉起来严刑拷打呢终究还是有人既不怕痛也不怕死,况且他要是故意坑你,给点儿假的线索,到了海上你连哭都来不及

好在也有简单的办法:既然拘来了你等的船只,那我发兵吴会的时候,大可以让你们在前面当向导啊。想坑我你们先把自己的船驶进暗礁里去再来坑我吧。

当然啦,这事儿仍然不是百分百的保险,所谓硬的一手,不是真干,而只是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