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勋就说了,你们也是大汉天子的臣民啊,为什么就不能算是“汉人”呢“卿等固欲自外于朝廷,愈忌人生恨,则恨反愈生也。”
去卑赶紧分辩:“吾不敢自外于朝廷也,既为天子之臣,自然也是汉人。然青州有青州之俗,我匈奴亦有匈奴之俗,不与中国同,故乃为中国人所恨。”
是勋回答道:“卿等之祖,如冒顿、军臣等,与汉为敌国,数南下侵扰,故中国人恨之者也。其后呼韩邪单于举族归附,其谁再恨欤卿等奉诏以伐不臣,是汉室功臣也,设不行劫掠,安居中国。天子自将授土以封。中国人安得恨卿等吾闻卿等入中国却不行汉法。废稼穑而复畜牧,并掳民为奴,岂怪中国人相恨耶中国人既恨卿等,朝廷若行有余力,安有不伐之理”
去卑心说怎么说着说着又绕回去了算了,来硬的不行,我来软的吧,放低点儿姿态。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命“不怪中国人恨也,然吾等亦有为难之处吾等唯知畜牧,不通稼穑,暂居中原,无以繁殖,奈何”
是勋笑道:“吾安知稼穑者乎”这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司马懿面前,他假装自己对农业很了解,在去卑面前。就要假装一窃不通了“然亦能守牧河东,无他。自有小吏督导之,吾唯收取赋税,并为天子守土而已。因闻卿等欲复农耕,然使农人劳之,而牧人督之,牧人不识稼穑,丰收安可期乎”
去卑听了就点头。他当时纸上谈兵,跟呼厨泉说咱释放多少奴婢,开垦多少田地,秋后就能收上多少粮食来,可实际产量还不到预估的一半儿,自己也觉得挺丢脸的,好在呼厨泉并没有责怪他对于呼厨泉来说,只要比往年多一分收入,那都是条活路啊。所以这回听是勋说“丰收安可期乎”,就忍不住开口问:“如之奈何”
是勋说这事儿简单啊“尽释所掳之奴,复汉家官吏,使督导之,卿等但坐收租赋而已,如各国王侯,则劳者少而所得多,岂不强过今日百倍”
去卑连连摇头:“吾匈奴人牧人亦不下万户,不识耕织,若皆坐食,四县难以资供。”
是勋说:“四县地广,自有不便农耕之处,牧人可牧,乃以牛羊与汉农人易市,亦可自活”话说这咬定了匈奴人也是汉人,讲起话来还真是麻烦啊“况卿等所部,多为战士,盍效力朝廷,讨伐篡逆,则朝廷自有劳赏,足以资供。待天下定,卿等既有其功,朝廷不唯不伐,必将送卿等还乡,可自在放牧也。”
去卑也不傻,一听是勋把话绕到这儿来了,当下心中了然看起来这位是太守果然是想来借兵的。借兵行啊,可你能拿得出什么好处来呢
“吾等皆愿效力朝廷,讨伐篡逆,故前此赴安邑、雒阳,护卫天子。然今岁歉收,粮秣不足,恐难以远征”
是勋微微一笑:“何必劳卿等远征”
这话就说得再明白不过啦。呼厨泉所部占据平阳等四县,身边儿的势力只有曹操和袁绍,既然说无须远征,那是要煽动他们去打袁绍了。袁、曹必有一战,对此匈奴方面也是预料得到的,但是为啥我们要帮曹家打袁家了“高使君无罪也,安可伐之”
去卑不提袁绍,光提高幹,一方面紧临河东的袁家势力,那就是高幹统御的并州了,二则袁、曹终究还没有正式撕破脸,他就不方便直接问:“大将军无罪也”免得被是勋揪住把柄。
是勋微微而笑:“今日无罪,安保异日无罪耶吾受天子命,使守牧河东,卿等客居,自当奉朝廷旨,并为吾分忧。设高使君欲并河东时,卿等将如何做”请表态吧,你们究竟支持谁
这么绕来绕去的,是勋是挺乐在其中,去卑却不禁有点儿脑仁儿疼。他心说算了,我不跟你兜圈子了,咱就直入正题吧,当下凑近一些,低声问道:“曹公必可胜乎”我们没道理跟着输家走啊。
是勋把脸一板,回复道:“朝廷申大义于天下,必当复归一统也”
第二天,去卑便领着是勋来到平阳,但在引见是勋之前,他先去跟呼厨泉通通声气是太守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对我说的,我听他的意思,果然是想将来袁、曹大战的时候,请咱们站在曹家一边。
呼厨泉捻着焦黄的胡须,紧锁眉头,对去卑说:“袁、曹必有一战,胜者可安天下,我等必须依附胜者,以伐败者,否则,亡无日矣。然而两家势均力敌,我等偏偏夹在中间谁可能胜出呢我可瞧不大出来是太守是怎么夸耀曹家兵势的”
袁、曹之战,究竟谁可能会赢,史书上有很多成句。比方说荀彧所说的“四胜四败”。郭嘉所说的“十胜十败”。照理说是勋想游说去卑,照抄就行了。要是初来此世,他肯定要抄袭啊,但这几年把嘴皮子越练越溜,信心也逐渐增强,就想要尝试用自己的见识和语言去说服去卑。况且,史书上那些桥段,有很多条目很虚。比方说“绍繁礼多仪,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也”,这种空话跟匈奴人讲了,他们真的能够听得懂吗
经过此前的言辞交锋,是勋也瞧出来了:去卑这人不是全然的大老粗,但作为外族,又局促于四县之地,见识绝对不足;而且匈奴人离了草原,仿佛无根之草。忧患意识很浓厚。对于这种对手,你跟他说什么道胜、义胜、度胜是没用的。你得摆点儿实际的东西出来。
所以那日去卑探问起曹家军势来,是勋便反问道:“卿等往岁曾与温侯战,以为温侯所部何如”去卑回答:“实劲旅也,不在我匈奴之下。”是勋心说你真敢吹牛啊,单于都让人打死了,还“不在我匈奴之下”哪。也不揭穿对方,只是微微一笑:“温侯所部,多为并州精骑,惜乎甚寡昔日温侯入兖州时,其兵不下十万,亦为曹公所破,良将锐卒,十不存一,若全盛时,恐匈奴无以当也”
其实吕布入兖的时候,本部并州兵也就几千人,挟裹的陈宫、张邈所部,以及兖州大姓私兵,加起来也还到不了十万。但是这年月通讯水平很差,匈奴人又不象是很重视搜集外地情报的,是勋瞪大了眼睛说瞎话,估计去卑也听不出来。
去卑知道是勋肯定要夸耀曹家的军势,而且必然有所夸张,但听了这话仍然不禁大吃一惊因为他判断不出来,其中究竟注了多少水分。当年跟吕布的对战,他也是上了阵的,吕家军中数千并州精骑,装备精良、战意旺盛,加上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