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光明,一半幽暗。
以王羲之与苏轼两人身距的中心,自白马湖畔直达百里之外的不朽之域,被划分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湖水一半温热,一半清寒。
柳树一半鲜绿,一半墨翠。
王羲之的身上沐浴着烈日金光,宛如一位远古降临的神明,眉目之间满是圣洁之意。
苏轼的头顶笼罩着静月银辉,就像是一位归隐山林的圣人,神色之中满是慈悲之意。
同一时间,两个世界开始相互碾压、碰撞,烈日希望将光明普照世间,而银月则希望将一切重归夜幕。
苏轼看着王羲之眼中的熊熊战意,嘴角似乎掀起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场中只有司马迁看到了苏轼唇角的微笑,于是他知道,这场战斗,胜负即分。
因为在继王羲之连书两道字帖之后,苏轼也已经诵完了第二首战词,而两人的实力却能够平分秋色。
这说明,王羲之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追赶上了苏轼的脚步。
再进一步,或许便是那方更加宽广的世界。
便是下一个境界。
而且不论是作为旁观着的司马迁,还是作为这场战斗的主角之一,苏轼,都很清楚,直到此时此刻,王羲之还没有写出他最强大的那篇字帖。
或者说,自王羲之百年前成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写出那篇行书。
那是王羲之的成圣之作,同时也被誉为人族百年以来天下第一行书。
兰亭集序。
百年之前,王羲之正是以这一篇字帖,成就圣位,挥毫之间,将圣妖暮雪打落尘埃,十万狼骑分崩离析。
百年之后,若此时于饮马湖畔,王羲之再书兰亭集序,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呢
或许苏轼便会败于此帖。
但苏轼还不能败,因为不管是他,还是王羲之,都还没有看到那更上一层楼的可能性。
所以便在日月当空之下,苏轼突然伸出了手掌,临空握住了一杆漆黑色的墨笔。
世人或许已经忘了,苏轼虽然被称为词圣,但他于诗道、书道之上的造诣,同样举世无双
“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今年又苦雨,两月秋萧瑟。卧闻海棠花,泥污燕支雪。暗中偷负去,夜半真有力,何殊病少年,病起头已白。”
此帖名为寒食帖,与墨圣颜真卿的祭侄季明文稿,以及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并称当世三大行书字帖
便在王羲之头顶的烈日仍旧璀璨夺目,一明一暗两大世界胜负未分之时,苏轼却突然自文战开始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抢先改变了战局
s:这一章比上一章写得更困难,而且因为时间的关系,不管怎么改都感觉没改到最佳的画面,很抱歉。
第五百五十一章朗月如昼,何以照人间
于饮马湖畔百里之外,不朽结界未所企及之地,众圣齐集而无声。
有人盘膝而坐,有人立身而安,有人闭目锁眉,有人抬首望天,不一而足。
枪圣聂一的双眉高高扬起,仿佛要刺破天穹,正如他手中的那一杆梨花枪,寒芒乍立。
青圣梁红玉眉目低垂,却难掩她眼底的那一抹忧虑,仿佛于她而言,此战的过程到底如何并不重要,关键是结果。
是胜负。
怜师的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双手合十,唇色微动,仿若是在为两位圣者默默祈祷,又像是在默诵某首不为人知的悼词。
却不知道,她悼念的究竟是谁
相较而言,墨圣颜真卿与竹圣苏辙两人的神色起落似乎更能体现此时饮马湖畔的战局。
当积雪凝寒帖与快雪时晴帖祭出的时候,颜真卿情不自禁地抬起了手指,临空而书,恰似临摹,又如比对。
临摹的是王羲之的书中意,比对的是自己的笔下神。
他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字帖,才能被称为神来之笔。
相反,当念奴娇赤壁怀古和水调歌头诵出的时候,苏辙则唇齿微动,神色凛然,却不知道是在复诵还是在赞叹。
这两首词世人皆知,但由苏轼亲口诵读出来,自然与他人不同,因为只有苏轼本人,才能与其达到精、气、神的完全契合,才能激发其内的磅礴战意。
原来,这两首词。还能这般使用。
但时至此刻,苏辙仍旧没有感悟到。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凝神境,所谓凝神。又到底是什么
所幸,这场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是颜真卿还是苏辙,仿佛都忘记了与战的双方乃是自己的好友,是自己的亲人,他们已经沉浸在了对各自圣道的感悟之中,难以自拔。
直到苏轼的寒食帖一出,顿时让两人身形一震,纷纷回过神来。尽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因为苏轼的寒食帖行的乃是书道与诗道。
也基于同样的一个原因,所以场内有一个人比颜真卿和苏辙二人更加激动。
书诗双圣,曾经黄鹤楼的守护者,黄庭坚。
对很多人来说,下至身无文位的贩夫走卒,上至在场的诸位圣者,黄庭坚都是非常特殊的一个人。
从文位来说,黄庭坚虽然也只是圣阶,但他却能够号称书诗双圣。同时是百圣中唯一的一位双圣,这也意味着,黄庭坚与其余众圣不同,他的书道与诗道皆为圣阶
从立场来说。黄庭坚虽为圣阶,却不入书院,不入圣域。不入人族六首之列,可以说。他是百十年间,人类历史上最特立独行的一位圣者。
与他相仿的。只有一个人。
史圣,司马迁。
但与司马迁不同之处在于,黄庭坚隐匿黄鹤楼中的这些年,人世在也无人能闻其声,见其影,如果不是黄鹤楼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