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江辰缓缓站起身,拾起红笺,一字一字地看完,最后引烛烧毁。两截变短的龙凤烛挂满红泪,如火如荼地燃烧。即是坚持得再久,它们最终仍会熄灭。
江辰将新娘吉服展平了,仔细铺在锦被上,迟疑稍许,脱下了自己的外衫,与新娘吉服并排而放。
江辰凝视许久,随后放下纱帷,拿起红烛。
“何姑娘,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江辰高高举起红烛,摇曳的烛焰着了飘荡的婚帐。
江辰真的很歉疚。
火焰吞吐,毕录燃烧,红色的焰流向四处蔓延,小小的鸳鸯翻滚在热浪里。
但这不会阻碍江辰将来的坚定。
江辰抛掉红烛,走出闺门。弃后升腾起熊熊烈焰,漫天火光。
他会坚持下去。
江辰一步步走下阶梯,头也不回地走出火海中的怡春楼。人群在惊叫,粱柱在焦折。虽然他不清楚,自己坚持的是对还是错,但还是会娶持下去。
因为这世上没有一根稻草,比溺水之人自己的手脚更值得信赖。
夜色如潮,长街斑斓多彩。江辰的瞳孔骤然收缩,望向街道尽头的高楼。
灯火通明处,那个人斜倚朱栏,怀抱琵琶,丰采夺去了所有的灯火。
明阳真人
江辰的感知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先前的一刻,那座高楼上还没有人。但在他走上大街的一刻,明阳真人离奇现身,时机把握得玄之又玄,就像是他的脚步带出了他的身影。
沾之即来,挥之不去。
这是归墟大成境界独有的精神感应,江辰目前只能望洋兴叹。
这可算是明阳真人巧妙地给他一个下马威,而他虽讶不惊,安神调息,浑身精气流转,复杂伤感的情绪刹那间抛之脑后。喧闹的锦烟城一下消失了,茫茫视野中,只剩下那个孤寞光丽的身影。
明阳真人的目光也于同一刻投向江辰,似是早已算定了他这一眼的方向,而有所准备地迎上来。
江辰不由得生出,他对自己一切变化了如指掌的错觉。
这算是第二个下马威吗
双方的眼神霎时互锁。遥遥交击,但并不如江辰意料般迸出无形的刀光剑影,反倒让他感觉仿佛一拳击在空处,虚不受力。
“江龙兄”尽管相隔几十丈远,明阳真人的语声仍然清晰得就像在耳畔响起,不愠不火,不疾不缓。
“你是哪根葱”江辰嘴唇无声蠖动,翻着眼皮也斜着他。算算时间,霄悠可能已将虎符交给了他。至于与东洲盟的会谈,他想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结果。当前局势不明,聪明的野心家不会轻易下重注。
“本人明阳,江龙兄何不上来一叙,容我烹茶待客”
“高处不胜寒,而且容易出事故。何况堂堂灵音派的掌门为我烧茶,粗人受不起啊。”
“不知江兄师出何门,兴许和我等还有渊源。”
“咱独来独往,不爱到处攀亲。兴许五百年前,咱有朋友和你是一家吧。”江辰嘴不饶人,口吻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实则是想这神器的脾性。而江辰眼角的余光敏锐地观察到,附近一带只有出,没有进来的人流,心里不禁暗忖,东洲盟的人是否也在暗中使了力
明阳真人微微蹙眉:“江兄为何加害我东洲的美髯公”江辰不耐烦地挑挑眉:“废话他要杀大爷,难道我还得伸长了脖请他砍”
“美髯公已故,孰对孰错不能单凭江兄一家之言。”
“既然如此,你还问我做什么闲得发慌没事干,所以就来干人”
明阳真人淡淡地道:“江兄当非寻常人物,何苦介入锦烟城的是非我看你肝火过旺,属心血不调,阴虚气燥之症。不如随樱回碧落赋清肝降火,静心调养一段时间。”
“听你这个调调,强上也能说成是勾引。”江辰长笑一声,气势如渊序岳峙。身后方的怡春楼焰光翻涌,黑烟冲天,似升腾起战斗前的硝烟。
“来吧,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本事请动大爷”江辰原本就要阻延他北上澜沧之路,现在他主动挑上门,江辰没有退缩的道理。
“恕明阳无礼了。”明阳真人从琵琶腹内缓缓抽剑。
一泓碧水似盈盈流出,贯穿夜色;又像皎皎新月升起,斜挂苍穹。
这便是他蜕落的躯壳么江辰紧紧盯着羲和剑滑动的路线,心神也随着它无声而动。
一息,五息,十息,
糟糕
第十九章剑光
江辰突感不妙明阳真人抽剑的动作居然绵绵不绝,直到此刻也没有停止。三尺不过的弧形剑身,长得就像没有尽头,数十息都不曾脱离琵琶而出。
偏偏他全部的心神被他这个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所摄,一时难以摆脱。如果江辰强行打破,等如斩断流动的水,飘浮的云那般困难,甚至还会遭受剧烈的反噬。
而明阳真人抽剑的动作仍在持续,仿佛直到天地终结,也不会结束。
这应是第三个下马威么江辰被他这一手造成的玄妙景象死死压制,宛如一尾小鱼随波逐流。只要水流继续,小鱼就无法自主选择游动的方向。
更要命的是,小鱼最终会被越来越湍急的水流冲垮。
明阳真人果然眼光犀利,并不与他纠缠,而是直接选择以道境强压。这是最简单最省力的方式,从他现身高楼起,这一战其实已然发动。
正当江辰决心不顾一切,宁可负伤也要冲破对方的抽刀之尊时,怡春楼在火海中轰然塌陷。
滚滚浓烟中,一辆受惊的龙马车呼啸奔出,驰过身侧。
无人驾驭的龙马车朝着街心飞跑,两匹拉车的龙马高九天身躯雄健壮美,密布鳞片,口鼻喷出一团团雪白的云气。
江辰眼神顿时一亮。
就像一幅完美的画被冒失地添上一笔。明阳真人无弈无尽的抽剑道境,被突然闯入的奔马打断,出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停顿。
而他的刀势极度内敛,全部集中于江辰一人身上,连地面的尘土都不曾被剑气波及,龙马车自然毫发无伤。
这点短得不能再短的停顿对他已经足够。
跃起、翻身、上马江辰的律动与奔掠的龙马合一。
“呛”清亮的剑鸣声在他身形展动的同时响丸抽剑道境当场反噬,剑气犹如积堵许久的山洪猛烈爆发,冲向江辰这个裂开的堤口。
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