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说的有理,不过马四爷那头儿还等着信儿呢,咱们可不能多耽搁,再说夜长梦多,李福说不定还得使什么坏,咱们还是先出去试试再说”
三耗子也不争辩,仨人准备了一番,依旧抓着腰带出了门。这一走,牛二柱就更觉出不对来了,三人之中,三耗子身板儿最差,刚才出门那两回,这小子就累得跟三孙子似的,这回反而气息平稳,连口大气都不喘。这人可是血肉之躯,就连以脚下功夫见长的马五都脚酸气喘,三耗子一个溜门撬锁的佛爷,哪有不累的道理。牛二柱心中一横,身后这人肯定不是三耗子了,如今敌明我暗,危机四伏,可容不得半点儿心慈手软,大少牙关一咬,也不说话,回身就是一棍子。大少虽然功夫稀松平常,这一下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棍子挂动风声,兜头向黑暗里砸去,别说是邪魔外道,大罗金仙砸掉几年道行
黑暗中一声脆响,饶是身后躲得快,也被扫了一个结结实实,只听得哎呦一声,后面那东西仰面跌倒,牛二柱听得真切,这可不是三耗子的声音大少心中大喜,刚要回身,忽然耳边又是一声响,与前面那两声一般无二,只是比先前声音小了许多,听着也没那么难受。牛二柱此时已经有了防备,眼前一亮的同时,身体后仰,一阵冷风擦着鼻尖扫了过去,愣是躲过了那回回必有得嘴巴。二柱一声冷笑,定睛一看,果然不出所料,他和马五又回到了原来的房间。
马五愣怔了半天,小心翼翼的道:“这回你没挨打”牛二柱冷冷一笑,刚才那一棍子已经伤了对方,那装神弄鬼的东西似乎受伤不轻,反应慢了半拍,所以那作怪的声音才小了不少,大少不但躲过了一击,而且抓住了对方的破绽,他隐约间闻到了一种气味,那股味道又腥又臭,似曾相识,正是刚才那老头身上的尸臭
二十二、白眉血蝮
牛二柱有些头疼,他似乎已经找到了摆脱困境的诀窍,但这种想法却是灵光一现,等到他要真正抓住它的时候却转瞬即逝。那古怪的声音和奇怪的气味儿无疑是解开所有谜题的关键,然而隐藏在幕后的黑手自从被大少一棍击中,行事便有了防备,再也不肯有所行动。牛二柱和马五把整间屋子翻了底儿朝天,除了在墙角昏睡不醒的三耗子之外,竟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牛二柱和马五已是惊弓之鸟,轻易不肯相信眼前的景象。即使三耗子昏迷不醒,也不敢放松戒备,两人将三耗子抬上土炕,一左一右牢牢守住,眼睛都不敢眨动一下。马五此刻已经没了初次相识的傲气,他看了看三耗子,又抬头盯住沉默不语的牛二柱,轻声问道:“二。。二哥,你看这人。。”
牛二柱没有吱声,此时此刻,他也不敢轻易定论,自从被李福用迷药暗算,这方寸之地便处处藏着杀机,所发生之事更是匪夷所思,叫人难以分辨真假。如果刚才那三耗子是假的,现在这昏睡之人十有就是真身,据马五所说,其他房间里少了一具尸体,加上假三耗子和暗中窥视的老者,这人数正好对上。然而事有万一,那老头心思奸诈,行事诡异,保不齐还要利用假三耗子暗中取利,趁二人不备,伺机发难,毕竟这不知真假的三耗子此时正在昏迷,你又不能和他对话试探,真真假假更难分辨,如果此人暴起偷袭,二人只怕就要吃亏
长夜漫漫,二人枯坐许久,仍是没有半点天亮的迹象。牛二柱心里一沉,自从被一掌击醒,三人折腾的可不是一会儿半会儿了,按理早就该东方发白,天色大亮了,如今仍然一片漆黑,只怕这天是绝对不会再亮了牛二柱想到此处,心中更是焦急,如果天色不能放亮,二人困守此处,时间一长,必然凶多吉少三耗子人事不省,带他出门寻路多有不便,而将他留在此地又不免放心不下,恐怕事情再有变化。牛二柱想了半天,还是拿不定去留的主意,真正是左右为难,进退无路
想来想去,大少只得把牙一咬,与其出门冒险,倒不如以静制动,守住三耗子,看那老头儿还能耍出什么花样。牛二柱和马五一商量,两人守夜可不行,他们都是一夜没睡,万一困意袭来,一起迷糊过去,那就只能任人宰割了。不如轮流值班,一人死守,一人休息,倒不容易出事。主意打定,马五自告奋勇,要先守一会儿。牛二柱知道他手底下干净,身体也比自己要好,当下也不推辞,将身体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此时此地,大少如何睡得着,眼睛一闭,前因后果不由自主浮上脑海,只想得他昏昏沉沉头痛欲裂。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睡意,隐约就听见房梁上悉悉索索,像是什么东西爬动的声音,没等睁眼,脸上就是一凉,牛二柱用手一摸,那东西黏黏糊糊,寒凉入骨,一股腥臭之味扑鼻而来,熏得人头晕目眩。牛二柱猛一激灵,睡意全无,刚要起身,又怕打草惊蛇,只好耐着性子,身体不动,只把双眼眯开一条缝,悄悄探查四周。
只见油灯昏黄,马五端坐在眼前,虽然纹丝不动,可双眼迷离,显然也是困意十足,正在那里勉强支撑。再看三耗子,仍是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看来看去,竟然毫无异常。牛二柱心里纳闷,仍然不肯声张,嘴里哼了两声,装作睡姿不适,挪了挪身体,一张脸不动声色的抬了抬,双眼向头顶看去。
这一看直吓得大少亡魂皆冒,几乎当场叫出声来,但见房顶处更加昏暗,蛛网灰尘间裸露出三根合抱粗的房梁,正对自己头顶的房梁上盘着一条大蛇,这蛇形态怪异,全身鳞片斑驳,通红如血,足有十来丈长。此蛇脸上更是诡异,头顶生着一根独角,在油灯下发出冷森森的银光,一双眼睛大如铜铃,眼上两个白道儿,仿佛两条白眉。怪蛇身体盘住房梁,一个怪头伸展下来,在大少和马五头上乱晃,一张嘴大如血盆,蛇信乱吐之间,大团的涎水滴流下来,飞溅在二柱身边。
二柱心中大骇,但却不敢轻举妄动,看这蛇的形态好像是剧毒白眉蝮蛇,但白眉蝮最多也就两三米长,谁也没见过有如此身量的,更何况它头顶有角,身红如血,必然不是什么善类大凡蛇类一旦长到几米长,必定怪力无穷,就是山中狮子老虎一类的猛兽也奈何它不得,自己和马五虽会两下子,只怕一旦动起手来也是无异于肉包子打狗。何况这种死尸遍地的地方,蛇虫鼠蚁绝迹,哪里会有巨蛇出没恐怕这蛇来得有点蹊跷,说不定还与那怪异老头有关
牛二柱不动声色,单看这蛇有什么举动。那蛇将头在两人头顶晃了一会儿,并没有突起发难,反而移向了身边那几具死尸。巨蛇来回动着蛇头,似乎在挑选下手的对象,口中筷子粗细的蛇信吐个不住。大少正看得有点不耐烦,忽然那蛇就不动了,一个大如柳斗的头颅停在尚有气息的人头顶。巨蛇吐出舌头,不住舔着那人鼻头,这蛇的信子也怪,不像一般蛇类分作两岔儿,反而是尖细的一条,如同锥子相仿。刚舔几下,那人的鼻子便被刺出一个小孔,暗红色的血液点点渗出。白眉蝮将口一张,用力一吸,屋里便起了一股腥风,再看那人的鼻头,血液聚成指头大的一团,飞向空中,被那蛇一口吞掉,与此同时,蛇口中的毒液也不断滴落,由鼻尖的伤口处慢慢渗入那人体内。
牛二柱不由暗中咋舌,这蛇难怪全身血红,竟然靠吸食人血为食,果然不是什么善类。大少有心提醒马五小心,又怕惊动了怪蛇,只好暗中戒备,伺机行事。那蛇吸食了一会儿,被吸之人渐渐血液稀少,血色也慢慢变黑。怪蛇等那人血色全黑便不再吸食,放过近前死绝了的那几具尸体,转而又吸另外一个半死不活的。牛二柱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一阵翻腾,几乎当场呕吐出来,他可不敢再袖手傍观,看这蛇的身量,那几个待毙之人的血只怕是不够,万一它打起自己和马五的主意,事先还是有些防备才好。想到此处,牛二柱身体稍微一动,谁知那蛇极其灵敏,瞬息间就有了察觉,转头恶狠狠地盯住大少,血盆大口中怪舌乱伸,一股腥臭气息扑面而来。牛二柱身子一震,这味道他可熟悉,正是方才被打的那东西的气味儿
大少不敢惊动那蛇,屏息凝神支撑了一会儿,方才将怪蛇骗过。那蛇不再理会两人,转头把那些未死绝的人吸了个遍,方才懒洋洋的收回身子,在房梁上盘作一团,两只怪眼冷森森的盯着下面两人,竟有意犹未尽之意。牛二柱全身发冷,他可不敢再稍有举动,只怕惊了那蛇,下来与他们纠缠。牛二柱故作镇定,收回眼神去看炕上的三耗子,只见这人酣睡不已,倒也安然无恙。
二柱忽然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他心中一颤,暗中叫道:“不好,这里面还有古怪”
二十三、斗白眉
牛二柱再也不敢装睡,怕的是马五昏昏欲睡,万一真的睡着,遭了怪蛇的毒手。大少牙关一咬,故作久睡初醒之状,慢吞吞的伸了个懒腰,一边装作揉眼,一边暗中观察怪蛇的反应,以防它被自己惊动,突然发难。也算万幸,那蛇见大少忽然醒来,也是吃了一惊,不过见他没有发现自己,倒也没有突下毒手。牛二柱暗松了口气,故作轻松的道:“五爷守得时间不短了吧这天只怕一时半会儿亮不起来,还是先歇一会儿,让我替你盯一阵子”马五早就昏昏沉沉,听他这话无异于得了交天大赦,嘴里客气几句,转头就要睡到。牛二柱急忙将他一手拉住,伸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包“哈德门”,递给他一支道:“五爷,您先别睡,咱都折腾半宿了,不如先抽根儿烟解解乏,待会睡觉也踏实”
马五眉头一皱,连忙摆手:“二哥别费事了,兄弟不会抽烟,天生也不好这口儿,你还是留着自己抽吧”牛二柱一愣,那时候别说大小伙子,连老太太没事儿都嘬上两口,马五一个二十郎当岁的爷们儿,居然不会抽烟大少心中有事儿,也没功夫跟他客套,强行将烟卷儿塞到他手里,嘿嘿笑着说道:“五爷,您就别客气啦,大老爷们儿不抽烟那可说不出去,再说这抽烟也有好处,别的不说,如今正是夏景天儿,蚊虫蛇鼠正是精神的时候儿,没事儿嘬几口,长虫蚊子连边儿都不敢沾”牛二柱边说便给马五使眼色,眼珠不断往房梁上转。马五何等聪明,此时已听出牛二柱话里有话,知道他必有所指,只好勉强接过香烟,趁着大少说话的空当,偷眼往房顶上一瞄。
这一眼差点让马五叫出声来,好在这人年纪虽轻,到底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见多识广,心里有根,勉强将嘴边的惊呼压了下去,饶是如此,马五接烟的手可就哆嗦起来了,一张脸更是惨白如纸。牛二柱急忙划亮洋火儿给他点烟,暗中叫他不动声色。马五虽然不会抽烟,此时也明白了大少的用意蛇这东西虽然行动敏捷,凶狠怪异,但却有三怕,一是怕打七寸,所谓七寸并不是说蛇头下七寸,而是指蛇心脏的位置,此处一旦被击中,再凶狠的毒蛇也必死无疑。然而蛇有大小,这七寸在哪里也就不能一概而论,下手之时反而无法拿捏。二是怕“拎”,蛇的骨头虽然轻盈灵活,却是从头到尾一根直骨,如果弯曲的角度过大,骨头便会断裂,人如果将蛇的尾部抓住,拎起来用力抖几抖,蛇全身骨骼散架,就会像傀儡一样,动弹不得,任人摆布。三是怕烟袋油子,也就是烟袋里凝聚的焦油,蛇天生视力不佳,嗅觉却极为敏感,对烟草一类的刺激气味难以承受,一般遇到抽烟的人就会敬而远之,要是取一点烟袋油子往蛇头上一抹,那蛇便会立刻全身抽搐,如同抽风一般。牛二柱请马五抽烟,正是要借烟味儿驱走白眉蝮,此地凶险万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趁早将那瘟神赶走最好
马五平时不沾烟草,此时为了驱蛇,不得不硬着头皮抽了一口,烟一进肚,立刻呛得涕泪横流,咳嗽不止,牛二柱暗自好笑,可笑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对了,他听马五这声音可不正常,细声细气的,怎么听都像个女人,大少心中一动,莫非马五这人真有蹊跷牛二柱刚想到这儿,就不敢往下细琢磨了。房梁上还趴着一位,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儿。马五被烟呛得头晕脑胀,再也不敢尝试,只是把烟吸进嘴里,又赶紧吐出来,半点儿不敢下咽。两人呆的这屋儿本就不大,门窗又关得死紧,两个大烟囱一起吞云吐雾,不一会儿便烟气缭绕,如同下雾一般。牛二柱顾不得眼泪直流的马五,暗中抬头看那大蛇,只见那蛇全身颤抖,在房梁上来回乱爬,焦躁不已,似乎急于逃出此地。大少心中得意,手里却是不停,一根接着一根,抽的不亦乐乎,那蛇越来越焦躁,却似乎被烟草熏晕了头脑,再也找不到来时的出路,只在房梁上不停乱窜。
牛二柱哪里肯就此罢休,他早已做好了打算,这蛇虽然不知来历,却必然和那神出鬼没的老头有关,看这东西的身量形貌,必是不可多得的异种,一旦被烟草熏晕,掉下房来被两人捉住,老头恐怕也舍它不得,八成会设法相救,自己正好借这个畜生做诱饵,逼老头现身,把这地狱一般的所在闹一个地覆天翻
牛二柱打算的虽好,可也有不愿意的,马五第一个就受不了了,这屋里浓烟阵阵,喘口气儿就觉得胸口火辣辣的疼,哪里还呆的了人马五为了驱蛇,原来也能勉强忍受,本以为那蛇受不了烟味儿,必会设法逃走,谁知畜牲哪能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