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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找咱两呢,你可赶紧拿个主意呀”牛二柱虽然早就想到此处,此时一听,心里也是一惊,嘴上不说,心里暗骂:“主意,我上哪儿想主意去,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辙”三耗子见牛二柱不言语,心里更是着急,抠了半天腮帮子,忽然把牙一呲:“要我说咱还得哪说哪了,咱俩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给马四爷拔瘡才惹下这种祸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入了帮会就得靠着帮会,依我说,咱哪儿也不去,就回帮里求马四爷,我就不信咱俩入帮这么多年,出了事儿,帮里就不给顶着”牛二柱一听这话,差点给气乐了,赶紧一摆手:“打住,打住,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兄弟,这要搁别人还行,就咱俩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你平时偷个切糕,顺碗凉粉儿都没人替你出头,这蹲大狱的事儿,马四爷能给你扛着这不笑话儿么”其实牛二柱还有一层意思,当着三耗子没敢说,前天粮库失火,知道底细的人可不多,这事儿八成还是马四儿把他和三耗子供出来的。

牛二柱这话多少揭了三耗子老底儿,三耗子平时就爱抬杠,一听就不乐意了:“我说哥哥,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三耗子什么时候儿偷过凉粉儿,我可是侠盗,那叫劫富济贫”俩人正在羊汤馆儿磨叽,身后可就来人了,那人也不说话,咸的淡的听两人说了半天,见两人要跑题儿,实在听不下去了,咳嗽一声道:“你们两位倒是好兴致,这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杨,找的就是你们,可二位爷却满不在乎,实在令在下佩服,佩服”

二人闻言一惊,回头细看来人,只见这人黑衣黑裤白汗衫儿,竟然也是一身青帮的行头,脸上似笑非笑,凤眼细眉,说不出的精神。牛二柱和三耗子一见来人,心里可就叫起苦来了,这人可是熟人,也是马四爷手下的弟兄,虽然和牛二柱俩人同在一个堂口混饭,可人家却比他俩强得多,这人是马四爷的弟弟,天生就比一般人尊贵,而且自己也争气,小巧功夫练得着实不错,尤其善打暗器,在江湖上名头响亮,也是一号人物,这要放在平日,二人见了他都得绕道而走,今天他主动找上门儿来,恐怕没什么好事儿。

牛二柱早就加了小心,见他话里带刺儿,也没接他的话茬儿,满脸堆笑一抱拳道:“呦,马五爷,这几日可是少见,我和三兄弟这俩闲人在饭馆儿里聊闲天儿,不知您老有什么见教”马五微微一笑:“见教可不敢,而且有些话我跟你们也说不着,今天我见二位就是带个话儿,我哥哥要见两位,不知你们可肯赏脸”

牛二柱一听这话头儿,心里就咯噔一下,本来牛二柱和三耗子就是马四手下的混混,要说叫他俩过去根本用不着这么客气,更不用加一个不伦不类的请字儿。一个人平时对你吆五喝六,突然哪天又对你客客气气,不用问,肯定是要算计你,今天牛大少和三耗子铁定是凶多吉少

话虽如此,可堂把子请你过去那可不能推三阻四,抗拒把头的命令就是叛帮,那可就死得更快了。二人心里七上八下,随马五出了羊汤馆儿。马四的住所本就离此地不远,三人七拐八拐,不一会儿到了马四门前。马五进去通禀,二人又是递堂贴,又是等回事,足足等了半天,才见门里又出来一个弟兄,领二人进了院。

牛二柱和三耗子心里有事,也顾不得打量马四的宅院,三人穿过前院,直奔后堂,远远就听见高谈阔论的声音,似乎屋里坐了不少人。牛二柱可就留了心了,等一进大堂,偷眼看屋里的宾客,双腿就一软,心说坏了,我牛二柱今天就要死在这儿了

九、入狱

屋里有五个人,马四和马五分别坐在主位,客位第一个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老头儿,此人长袍马褂,雍容华贵,一看就知道是个有身份的人物。紧挨着老头儿的是一个中年人,刀条儿脸,鹰钩鼻,眼露凶光,这人牛二柱可认识,他怕的也正是这位。此人外号“钩子手”,是天津城里有名的巡捕,出手狠辣阴险,道儿上的朋友避之唯恐不及,今天何以成了青帮的座上客那敬陪末座的就更是熟人了,粗矮肥壮,锃亮的一个光头,正是山东帮的总瓢把子牛二柱心里纳闷儿,今天前马四和他还是势同水火,今天怎么成了帮里的贵客

马四见两人进屋,居然满脸堆笑的站了起来,笑呵呵叫二人入座,牛二柱也没客气,按理这里可没他们坐的地方,可今天摆明了没有自己的好儿,也就没必要再讲客套。马四给两人做了引见,原来那胖老头儿竟是赵八爷,天津卫有名的和事老儿,此人八面玲珑,交游极广,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无论官府还是帮会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牛二柱和三耗子刚把屁股坐稳,马四便轻咳一声,脸上笑的极不自然,抱拳朗声道:“今天叫两位兄弟过来也没有别的事儿,就是粮库失火的事儿要和二位商量商量,按理说哪天你们也是为帮会效劳,我马四儿被众位抬爱,叫一声大哥,有灾有难自然要一力承担,决不能叫你们出头,可是难得官家赏脸,请了赵八爷来堂里说和,山东帮的李爷为人也敞亮,早把他们的人交给了巡捕房,我马四儿也不能硬扛着不交不是,说不得就要委屈二位随巡捕老爷走一趟,我马四儿也不能不讲交情,二位放心,衙门里早就打点好了,你们也吃不了多大的苦,家里的事儿有我和帮里的兄弟照顾,决不能叫他们饿着,二位,你们意下如何”

马四把“家里”两个字儿咬得极重,暗含着就有威胁的意思。牛二柱骂娘的心都有,可脸上丝毫没有带出来,那时混帮派的人都讲究“豪横”俩字儿,平时嬉笑怒骂没人挑你的眼,要真到事儿上,就是刀架脖子也不能认怂。牛大少冷笑一声,不卑不亢的道:“既然众位早就安排好了,我和三兄弟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马四爷放心,我二主子虽然平时不招旁人待见,可也是正经拜过祖师爷的混棍还不至于给帮里丢人”

马四闻言,脸上一阵发白,那神情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倒是马五眼里一亮,对牛二柱稍微有了些赞许之色。既然话已说透,“钩子手”可就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的了,和马四等人交代了些场面话,回头向二人道了一个请字,就要带牛二柱和三耗子出门,说是抓人,可还留着情面,没给两人上刑具,这也是对马四的势力有所顾忌。

牛二柱和三耗子不再言语,乖乖随钩子手出门,刚走了几步,牛二柱就看出不对来了,三耗子这人虽然是个佛爷,人也畏首畏尾,没有正形,但毕竟也在道儿上混了几十年,遇事儿也没见有多怂蛋。可今天却反常,自打一出门,竟然全身僵硬,连道儿都不会走了,大少心里纳闷儿,也就加上小心了。刚开始还没事儿,又走了几步,三耗子忽然全身一震,也不和人打招呼,低头就往院门外跑,众人那里防备到这一点,眼瞅着三耗子几步跑到院门口,那速度快的跟兔子似的,咋看都不像个正常人。三耗子跑到院门口儿,也不跑了,回头瞅着牛二柱,满脸呆滞,直眉楞眼,嘴里不住的叨咕着一句话:“你咋还不跑你咋还不跑”语调怪异,阴阳怪气。

众人见状先是一愣,随后都憋不住笑了,跑往哪儿跑院儿外头可都是巡捕房的人,你没出胡同口儿就得叫人摁住,再说马四和赵八也不能让你跑哇,要是在自己院子里跑了犯人,他们都得跟着吃瓜落儿。你三耗子就是个神行太保,腿上绑着甲马,也跑不出几步远去。

牛二柱被他这么一喊,心里头也有点儿乱,脚下不由自主就挪了几步,可几步刚迈出去,胸口那脓包忽然一疼,立马就清醒了,心想三耗子你这是犯了那股邪劲,这是什么地方,能跑的出去吗你就是跑的出去,那可叫拘捕,巡捕房里的人可都带着枪呐,你这一跑人家可就有理了,抬手一枪崩了你都说的出理去想到此处,心里一阵后怕,再看三耗子一脸木然,嘴里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笑着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三耗子就往回拽,嘴里说道:“兄弟,你也真是,进大狱哪有那么着急的,还不快消停点儿,随着哥哥走”

牛二柱这一遮,无形中救了三耗子一命,那三耗子此时也没了刚才的楞劲儿,亦步亦趋的跟着牛大少,就和傻子没什么两样儿。事后牛二柱问三耗子怎么想的,三耗子居然对自己犯傻的事儿一无所知。牛二柱前后一联系,心里就一激灵,知道当初把自己引到码头的那些东西还没走,想利用三耗子引诱自己逃跑,借巡捕的手崩了自己。牛二柱从此就有了防备,知道自己蹲大牢肯定清静不了,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得丢了性命。

两人一出胡同口儿,钩子手就没那么客气了,用绳子将他们绑了个结结实实。事到如此,牛二柱和三耗子也只得自认倒霉。长话短说,二人进了大牢,被狱警押进牢房,仔细一瞧,马四爷倒没说瞎话,果然上下打点了钱财,要不这牢房也没这么干净,要按照常理,牢房里阴暗潮湿,蛇鼠横行,铺几把稻草就是睡觉的地方。可这间牢房却干净敞亮,不但稻草铺的极厚,而且还有一张床,不过床上已经躺了一个人,看来是先进监狱的囚犯。牛二柱暗中打量那人,心里就是一沉,只见那人面色苍白,满脸呆滞如同死人,而且还断了双臂,正是码头上差点咬死他的山东帮帮众。

牛二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监狱里可没有把同案犯关在一间牢房里的,怕的是犯人们互相串供不利于审讯。可今天这是咋回事儿再看此人躺在床上,此时是一动不动,连喘气儿都不见动静儿,双臂的伤口也没有包扎,难道就不怕死在这儿大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暗中吩咐三耗子多加小心,两个人四双眼牢牢盯住他,睡觉也分前后夜,以防中了别人圈套,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十、猫变

转眼到了饭口儿,狱卒端进三碗饭来。牛二柱和三耗子一看就乐了,这伙食不错呀,白饭咸菜外加一碗清汤。别看这饭食隔现在拿不出手儿,要在旧社会,穷人家连过年都不一定吃上一回,这哪是蹲监狱,简直就是养大爷来了。二人对马四爷的怨恨消减了几分,再加上也确实饿了,端起碗就是一通狼吞虎咽,这饭好是好,可就有一样,管量不管饱,一人就那么一碗,再多就没有了。三耗子人虽瘦,饭量却不小,这一碗饭反倒把饿劲儿勾上来了。三耗子骨碌着一双小眼儿,一眼就看见山东汉子的饭一筷子也没动,这人眼界小,拿过来就想吃。牛二柱一把就把他拉住了,自从入狱以来,那人往床上一趟,根本就没动过窝儿,跟死尸没有两样,大少有意趁吃饭的机会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活人,也好早作打算。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钟头,那人还是死狗一样躺着,根本没有下来吃饭的意思。三耗子有意过去探探他的鼻息脉搏,也免得自己在这儿瞎猜,可又都不敢,别的不怕,就怕这一去中了人家的套儿,多一条殴死犯人的罪名。不一会儿狱卒收拾碗筷,没吃也就没吃了,横竖人家不能拿筷子喂你。二人满腹狐疑,又等了半天,直到掌灯时分,狱卒又送了三碗饭,那人还是一动不动。三耗子再也绷不住了,这山东人伤得可不轻,要再不吃饭,光饿就能饿死,到时候说不定还得怪到他和牛二柱身上。三耗子等四下无人,壮着胆子上去一摸,差点儿叫妈,这人全身冰凉,分明是个死人牛二柱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打死也不能磨叽这半天那,这要一会儿进来俩人,说犯人死了,自己跳进黄河都说不清,少不得还要吃颗花生牛二柱和三耗子跟疯了似的大喊大叫,招呼狱卒过来收尸,可叫唤了半天也没人答言。旁边的犯人倒是听见了,但事不关己,谁肯管这闲事二人喊的嗓子都肿了,狱卒还是没来,也难怪,那时候法纪败坏,监狱里的看守一擦黑就去外面鬼混了,那听到他俩鬼喊鬼叫牛二柱和三耗子也喊累了,只好蹲在牢房里喘粗气,大眼儿瞪小眼儿。

俩人商量了半天,这房子里有个死人可不能睡觉,怕的是半夜出意外,更怕都睡着了有人进来做手脚,可也不能一点儿不睡,真要出了事儿,俩人迷迷瞪瞪的就只能干等着挨宰了。事到如今,还是得前后夜分开睡,多少有个照应。三耗子平生油滑,他知道后半夜最不好熬,抢着要前半夜。牛二柱一时心烦,也不好多做计较,只好嘱咐他几句,和衣躺在稻草堆里。

时间还早,烦心事儿又多,哪里睡得着牛二柱翻来覆去,这几天的遭遇跟过电影似的一一浮上脑海,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待会儿肯定出事儿,可又想不想出个所以然来,再加上胸口那个脓包,本来不疼不痒,可是一进牢房,时不时就要疼上一回,而且越疼越厉害,此时事儿多,也只好勉强忍着。

牛二柱闭着眼睛假寝,慢慢有了睡意,正在迷迷糊糊,忽听牢房外一声怪叫,那声音是凄厉之极,牛二柱一激灵,翻身坐了起来,再屏息细听,已是万籁俱静。牛二柱回神再看牢房,一切都还正常,三耗子背对自己坐着,竟然一点儿反应没有。牛二柱松一口气,莫非自己听错了长夜漫漫,穷极无聊,只好再次躺下,这回他可没敢真睡,脑子里总绷着一根弦儿,也不知多久,竟然又听见一声怪叫,和上一次一摸一样,牛二柱再也不敢躺下,这回绝没有听错。大少翻身爬起,见三耗子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