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明本以为过不了多少日子,宁玉就会回来的,可是谁料一连几天过去了,宁玉还是没有回来。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件事在江湖上不胫而走,陶子明的名声更坏了。
几天来,宁玉一直尝试运用内力解毒,可却发现自己的内力完全提不上来,他和萧晓风都不懂得“守庚申,放三尸”这样高深的道家功法。本来他可以去找陈瑶的,可是他知道陈瑶一定会以此要挟自己跟他修仙的,所以不去也罢。
萧晓风背着宁玉来到了梅山脚下,他听说这里有位杀人梅医,医术高强,便想来试试。
宁玉道:“求他治病,要替他杀人的。”
萧晓风道:“只要能救你,杀人就杀人,就是他要我自杀,我也干。”
宁玉道:“如果他要你杀好人,你也干要真是这样我宁愿不要你救。这样吧,我们诚心去求他,他要愿意,就救,他要不愿意,我就听天由命,决不能因为苟且偷生害了别人的性命。”
萧晓风道:“好,依你,哥哥都依你。”
宁玉道:“这医生真是个怪人,居然把杀人和救人这两件完全两样的事情相提并论。”
这时,一个老者沿着蜿蜒的山道走来,道:“说得好,年轻人,有骨气,老夫喜欢,行,你的命丢不了。”
宁玉问:“这位老伯,请问你是谁啊”
老人笑道:“我我不就是你嘴里说的那个怪人喽。”
萧晓风叫了起来:“你是杀人梅医。”
“老朽正是梅风。”
宁玉道:“对不起,刚才多有得罪。”
“没关系,我已经被人家得罪惯了。好了,上山吧。”
“上山可是”
“唉,你到底去不去啊有机会可以活命喔。”
有机会活命,没有人会拒绝的。
梅风不是孤家寡人,他还有两个徒弟。一个叫蓝凤凰,是个苗族姑娘,原本是来偷医书的,被梅风人赃并获,梅风非但没怪她,反而把医书送给了她,并说医书就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如果人人都秘而不宣,那祖国优良的医术不是都要失传了吗,他只是担心蓝凤凰根基尚浅,不能正确使用,到时候反而害了病家性命。蓝凤凰十分感动,就拜梅风为师。他的二徒弟刘一川是小雨的哥哥,因为刘雨烟得重病,便求助于梅风,他表示自己没本事杀人,如果一定要杀的话,就杀自己,梅风非常感动,同意让刘一川用劳役三年来代替,说是劳役,其实梅风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徒弟看待。
梅风检查了宁玉的病情,摇了摇头,他一辈子研究三尸虫,研制出了三尸洗髓丹和三尸醒脑丸,可以解多种尸毒,可是尸毒的种类多如恒河沙数,有许多只有下毒者才知道解法。不幸的是,宁玉中的就是这样一种。
“难啊。”这个难字从杀人梅医嘴里说出,是足以让人绝望的。
“不过,我梅某翻遍了云笈七签,发现其中除三尸的方法虽然各不相同,但大多要求含咽玉英,导引服气,调和三魂,制炼七魄,超然物外。这样的话,人自然就入定,进入无欲无求的境界,换句话说,就是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思考,那在你的脑子里就不会存在我已经中尸虫毒了这样的想法。五斗米魔道的人也传说只要中尸虫毒的人不相信自己中毒,毒就会自动解除。如果你可以尝试”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是中了毒。啊,为什么我不能思考了,一想复杂的东西,就头痛欲裂。”
“除非你服用解药。我的药只能暂时镇住病情,你如果能坚持不用脑,可以支持两三个月。”
宁玉道:“不思考,就不能下棋,是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还是早点死吧。算了吧,不用你治了,省得治好了,你逼我去杀人。”
“唉,我难得想做一件好事,救一个人,谁知都做不了。本来,这次没打算让你杀人。你知道吗,你的爱人刘雨烟,是我徒弟刘一川的妹妹。这刘雨烟原本也是我救活的。刘一川答应用劳役三年来代替杀人。这回,他一定要我救你,他说,你是他妹妹的爱人,你活不了,他妹妹也活不了。他妹妹要是死了,就是我杀人梅医要救的人死了。你说,我怎么能让我救活的人就这么死了呢,所以我才要救你的。谁知道,能力有限,还是救不了你。天意啊,天意。”
第二天一早,大家发现宁玉失踪了,萧晓风知道,宁玉不愿意拖累大家,所以决定一个人去死。宁玉说过,在不该死的时候生存,在该死的时候死去,这两者都是勇敢的行为。现在,宁玉一定是认为到了他该死的时候了。其实宁玉可以去找他师父陈瑶的,他一定可以帮他,可是,宁玉了解陈瑶,他一定会以此要挟宁玉跟他修仙,宁玉是不愿意由别人安排自己命运的,所以他宁愿去死。
萧晓风是了解宁玉的。宁玉的确是想悄悄地离开这个尘世。
宁玉悄悄下了梅山,向更加荒芜的深山里走去。落霞残照,微月疏砧,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江枫渐老,汀蕙半凋,白草黄云,荒烟自空廓;几点昏鸦,依依柳边,满目衰败翠。
路越来越荒凉了。
他看见前面有一团篝火,篝火旁席地坐着一些衣衫褴褛的人,手里都握着竹竿,在地上敲击着,他们虽然身上衣服破烂,捉襟见肘,履穿踵决,但是每个人都格外精神,这时,有人看见宁玉跌跌撞撞地走来,就跑过来把他扶到篝火旁坐下,坐在一个老者身边,他们对那个老者十分尊重,似乎他就是他们的首领。那人在老人耳畔说了几句话,老人点了点头,那人就走到篝火旁的一只大锅前,捞了点东西,盛在碗里,拿到宁玉面前道:“吃吧。”
那是一碗剩饭煮的粥,宁玉一下子明白这些是什么人了,他们是丐帮弟子,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在这里举行例会,宁玉听绿珠说过,这是北派丐帮的帮规,他们给你百家饭吃,那是他们信任你,看得起你,把你当朋友,如果你吃了,那就是朋友,不吃就是敌人。宁玉此时又冷又饿,捧着这碗稀饭,好像捧着一碗救命稻草。这碗稀饭是那样温暖,暖意直透入心底。它散发着热气,伴着并不好闻的气味,可是此时此刻在宁玉心目中,却好像是一种诱人的香味。周围的丐帮弟子,都停下手头的事情,瞪着眼睛看着宁玉,四周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