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目中闪烁出一丝狡黠,再没有说什么,任由那可怜的山民,将手慢慢的浸入水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脸盆里的那双手上。跟随着福龙会的几个商贾,目不转睛的看着,甚至脸上还有紧张的汗水。
金海褒痴肥的双颊上,肥肉颤巍巍的弹了几下,他阔唇微微张着,一直看到那双浸在水里的手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才将心中的弦放松。
妖炼师也并非无所不能。金海褒有些得意,不管凌玉之前做了什么,爬上神台花了多少功夫,可驱逐他下去,就只消这一拨就够了。
“看来凌少是要让我们失望了。”
金海褒大声宣布。
下面的山民百姓的眼中,有说不出的失落。原本他们还指望着凌玉可大发神威,保佑他们脱离困难,可如今看来,神力亦不过如此。
“不不”
那个正在浸手的山民,却颤着声音喊起来。
“不”
金海褒小眼一瞪,快发官威了。
“不是的”
山民终于鼓足勇气,脸孔涨的通红,大声反驳道,“凌少,凌少”
“你想说什么”
金海褒脸色沉下去。
这个穷苦百姓,平日里被人欺压惯了,这种关键时刻,口拙的说不出话来,但他却可以让事实说话。
这个一穷二白的山民,竟哗的一下从水里面将双手抽出来,并高高举起,将自己的手掌亮给所有人看。
“呵”
百姓们都震呆了。这人的双手,在之前还是伤痕累累,老迈粗糙的根本不忍卒视。但现在呢浸过脸盆里的水后,这双手竟变的白嫩干净,连一道伤痕都没有了。
眨眼前还是流血腐烂的双手,现在却完好无损,根本看不出劳作的伤口。
只是浸了一下被凌玉赐福过的水而已。
神迹神迹
山民百姓们稍稍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谁先反应过来,竟一拥而上,所有人都冲着金脸盆而去,无数双手都用力的朝脸盆里浸去,仿佛那是真正的仙水,只要碰一碰,就能让他们消除百病。
金海褒呆呆的立在神台旁,甚至被那些疯狂的百姓推搡挤开都没什么反应,他整个人都有些失神了。
这神奇的一幕,活生生在他眼前发生。金海褒亲眼见着那山民被割裂的双手,知道那伤没有十天半月根本好不了。但只是浸了浸仙水,真的就完好无损了。
此刻,围着脸盆的人群中,又不断爆发出阵阵欢呼,显然这种神迹还在不断的持续着,一个又一个人双手的伤口,都在仙水里面痊愈了。
凌玉自然不会有这样的法术,但在开光的水里面滴几滴花舞月的血却不同了,刚才情急之下,花舞月就是滴了一点血进去,这才有如此的神效。
但旁人怎么知道,都以为是凌玉妖术高明,真有神迹降下。
金海褒感觉到浑身的冰冷,这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挫败。做为福龙会在北疆的最高主事人,他在见到凌玉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将是他们巨大的威胁。
但金海褒并没有急于出手,他只是在旁边冷静的观察着苏再山对凌玉的挑衅,他想看看,这两个纨绔子弟中,究竟哪一个更强一些。
结果让金海褒很吃惊,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苏再山,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被凌玉给击垮了。
但是,金海褒也看出了一点,凌玉就算再打击苏再山,也没有杀了他。就金海褒的分析,他觉着凌玉毕竟是官宦子弟,还是要顾及一点官场上的脸面。
正是这个判断,才让金海褒有了生祠的出手。
但金海褒并没有发觉,他正犯着一个严重的错误。他对凌玉一切分析的基础,是放在凌玉生为凌实的儿子,不可能撕破官场脸面,更不可能会对福龙会下手。
可他却没有想到,凌玉的身份是假冒的。做为妖狐,凌玉压根就不管什么官场势力的纷争,在他看来,只是谁惹到他,谁有必要死的问题。
所以此时的金海褒,犹如落进了个冰窟窿,他并不只是慌张与今天的挫败,而是深刻的感受到,凌玉待人处事的阴狠果决。
逆着蜂拥的人流,金海褒默默走出了凌玉的生祠,这个富丽堂皇的建筑,是福龙会想用来压制凌玉的工具,但如今却显得如此可笑。
站在老银山下午的阳光下,金海褒丝毫感觉不到暖意,反而心底里面有一阵阵的寒气,正透过后脊梁,一丝丝的往上冒着。
他对凌玉有了一种恐惧感,因为这些天来,金海褒自以为看穿了凌玉,看明白了一切。而真正出手后,他才知道,原来以前看见的,还只是表象而已。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十六岁的少年,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大的力量,深埋着多少的秘密
“金知府”
凌玉竟然也跟了出来。
金海褒从失神中惊醒,脸上迅速堆起了痴肥的笑容:“凌少爷,今天可真是露脸啊。”
凌玉目光无意间扫过老银山的一角,突然,有一个灰色的影子从生祠旁的山脚掠过,速度很快。凌玉脚边的破战也有古怪的表情,先是立起来,浑身毛发直竖,但凌玉瞪了他一眼,破战又有气无力的趴着晒太阳。
凌玉只当没见着,对金海褒客气的拱手道:“今日全靠金知府和一干乡邻的捧场,凌玉在此先谢过了。”
金海褒没察觉这一人一狗的异样,只是虚情假意的敷衍道:“凌少爷果然家学甚广,连神术都有涉猎,真是让金某佩服。”
凌玉一笑道:“今日人多嘴杂,我也不好一一谢过,明日银雅楼,晚辈想办桌席面,专门请金知府和一干里长,以示谢意。”
金海褒怔了一下,不晓得凌玉是何用意,今日凌玉算是大获全胜,也无需再摆什么低姿态。
可凌玉就是一副谦虚的样子:“晚辈年纪尚小,做事情又没个分寸,难免得罪几位大人,明天一顿席面,就当时凌玉我谢恩赔罪了。”
金海褒脸上不动声色,心里面却又是翻来覆去的琢磨。最后,他还是觉着凌玉做为官宦人家的子弟,毕竟不敢随便得罪朝中大员,想要圆场也是人之常情。
金海褒点头道:“既然如此,明日老夫一定早到。”
凌玉拱手作揖,目送着金海褒的轿子缓缓离开,甚至是当官轿转出树林子,视线都看不着了,凌玉还是拱着手,一副恭谦的样子。
身后是人山人海的喧哗欢呼,前面是扬长而去的朝廷封疆。凌玉却站在两者之中,犹如黑墨世界的素白一点,迎风而立,巍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