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了擦手,确保双手干燥他不想戴手套,不相信戴着手套还能握紧镊子,接着弯得更近。
大概有六七块镜片碎片刺入了她的眉毛与双眼四周,但他最担心的,是她左眼眼角下方那块细小碎片。芭比相当确定,要是生锈克看见的话,一定会把碎片拔出来,只是,他刚才完全专注在她的鼻子上。
动作要快,他想,只要一个犹豫,通常就会把事情搞砸。
他夹起碎片,丢进长桌上的塑料盆里。一粒细小血珠从碎片原本的位置中流了出来。他松了口气:“好了。接下来就没什么了,好办多了。”
“那就祝你好运啰。”吉妮说。
生锈克打开检查室的房门时,他正好把最后一块碎片夹了出来。生锈克问他能不能帮个小忙,手上还拿着一个原本用来装喉片的锡盒。
“什么小忙”
“一个走起路来像是长了痔疮的人,”生锈克说,“这个屁眼疼痛的家伙,一心想带着抢来的东西离开这里。在正常情况下,我会很高兴看着他凄惨的背影走出门外,但现在,他或许还派得上用场。”
“吉妮”芭比问,“你没问题吧”
她朝门口挥了挥手。他知道她的意思,于是准备跟生锈克一同离开。当她喊了句“嘿,帅哥”
时,芭比转过身去。她给了他一个飞吻。
芭比伸手抓住。
牢房之中
8
切斯特磨坊只有一个牙医,名字叫乔巴克斯。
他的诊所位于斯特劳巷的尽头,诊疗室里可以看见普雷斯提溪与和平桥的风景。要是你坐着的话,风景倒是赏心悦目,只不过大多数客人都是后仰着的,除了贴在天花板上那十几张乔巴克斯养的吉娃娃的相片之外,也没有别的东西能看。
“其中有张相片,那只该死的狗看起来像是在拉屎。”道奇敦切尔在某回看完牙以后,这么告诉生锈克,“或许那是狗坐下的某种动作吧,但我可不这么认为。我足足花了半小时,让巴克斯从我下巴里拔掉两颗智齿,过程中一直想找条抹布,好擦掉我眼前那一泡屎。他用的八成是螺丝起子吧,感觉起来就是那样。”
挂在巴克斯医生诊所外的招牌,就像一条大到可以给童话中的巨人穿的篮球短裤。招牌漆着浓艳的绿色与金色也就是磨坊镇野猫队的颜色,文字写着乔巴克斯牙科博士,而低一点的位置,则写有巴克斯的动作最快这几个字。每个人都同意,他的动作的确十分迅速,但他不接受医疗保险,只收现金。要是有个裁纸工人,脸颊肿得像是嘴里塞满坚果的松鼠,带着化脓的牙龈走进诊所,开始与他谈起牙医保险的事,那么巴克斯就会叫他先找保险公司要钱,接着再回来找他。
如果镇上有竞争对手的话,或许会逼他放宽这条规矩。但过去那六间愿意在磨坊镇里试试看的牙医诊所,早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就都宣布放弃了。有些揣测指出,乔巴克斯的好友老詹伦尼,可能帮他在减少竞争对手这件事中出了点力,只是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点。同时,巴克斯还可能会在随便一个日子,突然暂停营业,开着保时捷跑车四处溜达。跑车保险杆上的贴纸写着:我的另一辆车也是保时捷
芭比尾随生锈克来到大厅时,巴克斯正走向大门,或者说,正试着想这么做。抽筋敦抓着他一只手,而巴克斯的另一只手则挂着一个装满家乐氏松饼的篮子。里头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包又一包的松饼。芭比纳闷不是第一次了他是不是还躺在北斗星酒吧停车场的水沟里,被人打成一摊烂泥,由于脑震荡而做着可怕的噩梦。
“我不要留下来”巴克斯大喊,“我得把这些东西放进家里的冰箱反正你的提议根本不会成功,所以快把手放开。”
芭比观察他眉毛上那块把眉毛一分为二的蝴蝶绷带,以及右前臂那块更大的绷带。看来,这牙医似乎为了那些冷冻松饼好好打了一架。
“叫这傻子放开我的手,他看见生锈克时说,”
“我已经没事了,现在只想回家。”
“还不行,”生锈克说,“你既然都接受了免费治疗,我希望你也能付出点热忱。”
巴克斯是个小个子,身高不超过五英尺四英寸,但他此刻把身体挺到最高程度,猛吸了一口气。“希望个鬼。我几乎从来没听过用口腔外科手术补充一下,缅因州政府可没说我一定要这么做来当作两块绷带的代价。我是为了讨生活才工作的,艾佛瑞特,我希望做了事就能拿到报酬。”
“你会在天堂里得到报酬的,”芭比说,“这不就是你朋友伦尼会说的话吗”
“他跟这件事没有”
芭比逼近一步,瞪着巴克斯的绿色塑料购物篮,手把上还印有美食城所有的字样。巴克斯试着要挡住篮子,却没有太大作用。
“说到报酬,你付了这些松饼的钱吗”
“太可笑了,每个人都拿了一堆东西,我只拿了这些而已。”他挑衅地看着芭比,“我有一个很大的冰箱,而我刚好喜欢松饼。”
“每个人都拿了一堆东西这套说词,在你被控抢劫时,可不会起什么保护作用。”芭比和颜悦色地说。
巴克斯实在不可能再把自己的身子挺高,但不知为何,他却办到了。他的脸涨得通红,几乎成了紫色。“那就到法院告我啊这里哪有什么法院啊结案哈”
他再次准备转身离开。芭比伸手抓住他,但抓的是篮子而非手臂。“那我只好没收了,可以吗”
“你不能这么做”
“不行那就把我告上法院啊。”芭比露出微笑,“喔,我忘了哪有什么法院啊”
巴克斯医生怒视着他,嘴唇向下扯紧,露出了完美无瑕的细小牙齿。
“我们只好去休息室烤那些松饼了,”生锈克说,“美味又好吃”
“嗯,趁我们还有电力可以烤的时候快动手,”
抽筋敦嘀咕着说,“不然之后也可以用叉子叉着,用医院后头的焚化炉来烤。”
“你们不能这么做”
芭比说:“让我把话说清楚:除非你完成生锈克交代的事,否则我不准备放开你的松饼。”
查兹班德有些坏心地大笑起来。他的鼻梁与脖子一边各贴着一块创可贴。“付钱,医生”
他大喊,“你不是老这样说吗”
巴克斯先是怒瞪班德,接着又瞪向生锈克:“你要我做的事我八成不会答应,你得先弄清楚这点。”
生锈克打开喉片盒,往前一伸。里头有六颗牙齿。“多莉麦唐纳在超市外捡起了这些牙齿。
她跪在地上,从乔琪亚路克斯的血里头找了出来。医生,如果你希望接下来还有松饼早餐可以吃,就得把这些牙齿装回乔琪亚的嘴里。”
“要是我就这么走了呢”
身为历史老师的查兹班德往前站了一步,紧握着拳:“我嗜财如命的朋友啊,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会在停车场里揍到你脱肛。”
“我也加入。”抽筋敦说。
“我不会加入,芭比说,”“不过会在旁边看。”
周围传出笑声与一些掌声。芭比同时感受到开心与反胃的感觉。
巴克斯的肩膀垮了下来。他只是个小个子,却再一次卷入对他体型来说太大了点的状况。他接过喉片盒,望向生锈克:“在最理想的状况下,口腔手术或许可以帮她把这些牙齿重新植回牙根,只是,我们通常会小心一点,不对病人做出任何保证。要是我这么做,幸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