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季若琳还是开口道:“既然你想听,我就跟你说说吧,这也没有什么,官场的险恶就在这里,所以当年我死活也不肯去考公务员,而是选择继续读研,最后做了老师。”
说到这里,季若琳对张庆元歉然道:“张老师,我站的腿有些酸了,要不咱们坐着说吧。”
从季若琳站起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这些天都没怎么吃饭的她,今天下午惊闻父亲被带走的消息,直到现在也米水未进,自然有些站不住了。
张庆元点了点头,两人肩并肩坐到长椅上,随着风吹动,季若琳的发丝不断飘到张庆元眼前,张庆元不得不用手去拨,倒把季若琳看得一阵气闷,嗔道:
“怎么,我头发是臭的啊,让你这么嫌弃”
感受着季若琳发丝的香气,张庆元随口道:“没啊,挺香的。”
张庆元的话让季若琳为之一滞,随即俏脸通红的低下了头,不再多说了,而想到刚刚自己的话,多少有些暧昧sè彩,让张庆元也一阵尴尬。
不过很快两人都平静了下来,季若琳拢了拢头发,理了理思绪,再才说道:“我爷爷叫季冬生,曾经和廖家的廖化民一同竞争总参谋部作战部部长,那是中将实权职位,当年为了争这个位置,廖化民没少造我爷爷的谣,最终引得时任总参长的吴江红不满,所以廖化民自然没了机会,但他却一直认为是爷爷抢了他的位置,自那以后,两家一直势同水火。”
“军委副主席的吴江红”张庆元微微一愣,这吴江红正是吴千军的爷爷,吴喜堂的父亲,前些年的军委副主席,硕果仅存的开国元勋。
听到张庆元的话,季若琳疑惑的看了张庆元一眼,点了点头,道:“对,就是吴副主席。”
不过季若琳也没多想,继续道:
“后来,廖化民因为在总参部中不得志,转到了地方,成了江北省政法委副书记,到他退休的时候,已经坐到了公安部常务副部长了,比我爷爷的级别还高。”
“因为爷爷稳重,踏实,所以吴主席对他比较赏识,爷爷在世的时候,廖化民不敢动他,但是上半年,在我爷爷去世后,吴主席也早已退休,所以就迫不及待了。”
“一般部队军官转业到地方,往往都是进入公检法系统,我爸叫季滕国,转业到了咱们省公安厅,叔叔叫季腾飞,转业到了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在我叔叔出事前,他担任的是皖南省高院副院长,而我爸是咱们省公安厅厅长。”
说到这里,季若琳本以为张庆元会惊讶一番,毕竟在学校她从没说过自己的家庭,大家都不知道,但当季若琳看向张庆元的时候,却见他表情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奇怪之余,倒对张庆元的涵养功夫佩服不已。
季若琳只奇怪了一下,拢了拢被风吹乱头发后,又继续道:“上个月,省纪委突然来到叔叔办公室,从他办公室搜出了一个元代青花瓷笔洗,后来才知道,那个笔洗价值几十万,更要命的是,又从叔叔抽屉铺着报纸的下面,又搜出了一张里面有五十万余额的卡,但是我叔叔根本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这就更说不清了。”
说道这里,季若琳一脸怒容,很是生气,但张庆元却眉头一皱,疑惑道:“你怎么知道那不是你叔叔收别人的”
季若琳横了张庆元一眼,嗔道:“你等我把话说完啊。”
说着,季若琳又说道:
“如果是正大光明的搜查,我们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当时亲自带队的省纪委副书记,就是廖化民的大儿子,廖共东事后得到的消息,当时前往的纪委其他人都没发现,正是廖共东找到的那件笔洗和银行卡,你说,这难道不奇怪吗”
听到这话,张庆元眉头一皱,点了点头,道:“确实有蹊跷。”
季若琳却哼了一声,气道:“哪是有蹊跷,绝对是廖共东带过去的”
张庆元苦笑道:“季老师,说话得讲证据,你叔叔如果不能证明这东西不是他的,但是又是在他办公室搜出来的,自然就是铁证如山啊。”
季若琳苦涩的点了点头,道:“官场就是这么残酷,在我爷爷去世后,现在我叔叔又这样,自然大部分都是落井下石的,再加上又有那个证据,我叔叔也是百口莫辩,虽然还在审查,但现在得到的消息,都是不利于我叔叔的。”
“那你爸呢,他又是怎么回事”张庆元问道。
“我爸”季若琳苦笑一声,闷闷道:“我爸倒没有栽赃陷害他,确实是收了些礼物,但是官场人员往来,很难做到一身轻,那些礼物,大部分都是逢年过节一些人送的,我爸也不好推辞,否则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季若琳顿了顿,接着道:“但是这个事,如果不是有人成心去查的话,谁也不会去做这些,毕竟吃力不讨好,还犯了忌讳。但我敢以我的人格保证,我爸绝对没有以权谋私。”
说到这里,季若琳眼眶泛红,神sè激动了起来。
张庆元则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季若琳平息了下来,才说道:“这可能就是身在局中,不能自己吧。不过因为这个,好像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吧”
季若琳哽咽道:“那些坏家伙,不知道怎么威胁了一些曾经送过礼物的人,联名检举我爸爸收了礼,也办了事,有了这份证据,虽然我爸极力辩解,但到了这个时候,大家自然知道我们家完了,谁也不肯再为我爸说话。”
张庆元忽然道:“你之前不是说吴主席曾经对你爷爷比较赏识吗,为什么你们没有去找他呢”
季若琳听到张庆元的话,眼神古怪的盯着张庆元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试过了,根本见不到他老人家,吴主席做为前国家领导人,见面都需要登记,报备,再等通知,但现在人情冷暖,见到我家这个样子,谁也不愿意帮忙,仅凭我们这些人,别说见面,没有人介绍,连登记都不予受理。”
说着,季若琳再次落下眼泪。
张庆元看着梨花带雨的季若琳,默默递给她一张纸巾,但仅凭季若琳一面之词,张庆元当然不会完全相信,但这个时候他也不好反驳,只能默不作声。
季若琳接过纸巾,低声道了句谢,擦了擦眼泪,再才抬起头,对张庆元涩声道:“张老师,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说的确实是实话,我爸要真那么会钻营的话,也不至于还是现在的岗位,更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唉”
季若琳幽幽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神伤不已。
更让她神伤的,则是明天以后,她将要同一个极度厌恶,甚至有些惧怕的人生活在一起,这让季若琳满心凄凉,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忍不住扑簌簌的落下大颗的泪珠。
正在张庆元准备劝慰两句的时候,季若琳缓缓将头靠到张庆元肩膀上,轻声道:“张老师,借你的肩膀考一下。”
闻着钻进鼻孔的淡淡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