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慢慢偏西,山间的光线也变得柔和,给层层叠叠的梯田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明远兄,你看此处,”陈香蹲下身,指着一条水渠的分水口。
“这分水之法,看似简单,但开口角度、底部深浅略有偏差,便会导致上下两级田亩汲水不均。上游易涝,下游易旱。此等细微处,非亲至田间,不能察觉其弊。”
王明远顺着他的指引看去,果然发现那石砌的分水口有些许不平整,导致水流有所偏向。
他点头赞道:“陈兄观察入微。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古人诚不欺我。”
陈香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掏出炭笔和粗糙的纸册,飞快地勾勒着看到的水渠结构,并在旁边标注下自己的思考。
王明远在一旁看着,心中暗叹。
陈香之才,果然不仅限于经史典籍的记忆与阐发,于这些实学工巧,竟也有如此深刻的洞察力和改进思路。
他的心也很大,装着“让天下人多吃一口饭”的宏愿,但也肯将目光落在这最细微、最实际的水渠灌溉之上。
这份心思,远比那些只会空谈仁义道德的清流要可贵得多。
狗娃则跟在两人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他虽然听不懂那些的学问,但他看得懂陈香哥和王明远专注的神情,也看得懂这满山遍野、长势喜人的庄稼。
他心里头热乎乎的,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但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陈香那清瘦却挺直的背影上,经过方才和姑苏书院较量的那一幕,狗娃对陈香的观感已经彻底变了。
原先那份基于“可怜书童”身份的同情和照顾,悄然转化成了另一种更深厚的情感——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