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场边有几个穿着臃肿棉袄、戴着狗皮帽子的当地人正在收拾农具,看到这支风尘仆仆的车队,都停下动作,毫不避讳地打量着。
他们的目光直接、粗粝,带着边民特有的那种审视和好奇,跟四九城里人们那种含蓄、甚至有些回避的眼神截然不同。
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脸颊冻得通红、胡子茬上挂着白霜的老汉,拎着一把铁叉,竟直接朝头车走了过来。
刘胜利下意识地握紧了枪。
何卫国摇下车窗,一股冷冽如刀的空气瞬间灌入。
“老哥,打听个道儿。”
何卫国主动开口,脸上带出些长途司机的疲惫和客气。
老汉在离车两三米处站定,目光扫过车头的厂牌和满是泥泞的车身,嗓音洪亮,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
“关里来的?”
“红星轧钢厂?这大老远的,跑咱这旮沓干啥?”
这直接了当的问话,让何卫国心里微凛。
对方不仅不怯生,一眼就认出了厂标,还直指核心。
“公干,联系点业务。”
何卫国回答得依旧含糊,递过去一支烟。
老汉接过烟,没立刻抽,在粗粝的手指间捻了捻,别在了耳朵上:
“业务?这季节,咱这除了木头、粮食,还有啥业务能劳驾首都的大厂子跑过来?”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别是跟老毛子那边……有啥牵扯吧?”
这话里的试探意味更浓了,甚至带着点当地人对边境事务特有的敏感和直白。
何卫国面色不变:
“老哥说笑了,就是厂里生产需要的一些原材料。”
“咱可是正经单位,手续齐全。”
他不想纠缠,转而问道:“镇上的‘工农兵招待所’,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