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本王想知道,先生认为,此计最大之风险何在?”
“我军袭扰部队,若被敌军预判、埋伏、围歼,又当如何?”
“若是袭扰不成,反折损了精锐,挫动了锐气,甚至让敌军窥破我军虚实,反而助长了其南下的决心,又该如何应对?”
这是统帅必须考虑的问题,不能仅仅被精妙的战术构想所吸引,而忽视了其中潜藏的危险。
众将闻言,也再次屏息,看向苏听梅。
王爷的担忧,也正是他们心底尚未完全消散的疑虑。
苏听梅面对楚轩的质询,神色依旧不变,甚至嘴角那抹淡然的弧度似乎还加深了些许。
他轻摇羽扇,语气笃定得令人惊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王爷明鉴,思虑周全,然,依听梅看来,此计之风险几乎微乎其微,几近于无。”
“哦?”
楚轩眉头微挑:“先生何以如此笃定?愿闻其详。”
苏听梅从容道来,条分缕析:“其一,在于知彼。”
“我军与蝎族在此地对峙数月,对其兵力分布、巡逻规律、营地布局、乃至将领习性,早已通过斥候、细作摸得八九不离十。”
“公孙翼新至,虽带来变化,然大军驻扎的基本态势与需求不会大变。”
“我袭扰部队出击,非是无头苍蝇乱撞,而是有针对、有选择、有预案的精准行动。”
“何处可袭,何处当避,何时可动,何时当静,皆有章程,此谓知己知彼,风险自降。”
“其二,在于地利,幽州周边,并非一马平川,丘陵、河谷、林地、废弃堡寨星罗棋布。”
“我军将士生于斯长于斯,对此间地形了如指掌,宛如自家院落。”
“袭扰部队规模小,机动灵活,可充分利用这些复杂地形进行隐藏、机动、设伏和撤离。”
“蝎族骑兵虽快,在不熟悉的地形中追剿熟悉地形的我军小股部队,犹如巨斧劈蚊,难着力处。”
“即便遭遇不测,分散撤离、化整为零的路径也多,此谓以地制骑,风险再降。”
“其三,在于目的纯粹,我军袭扰,根本目的不在歼敌多少,而在骚扰与牵制。”
“因此,绝不贪功,见好就收,一击即走,不求必中,但求必扰。”
“即便某次行动未能取得战果,甚至未能接敌,但只要让敌军知道我们出来了,让他们加强戒备、派出搜索,便已达到了部分目的——消耗其精力,迟滞其行动。”
“敌军即便设伏,往往也是针对我大股或有明确目标的部队,对于这种飘忽不定、目的不明的骚扰,难以有效设防。”
“此谓无欲则刚,风险三降。”
“其四,”苏听梅羽扇轻点:“在于规模与轮替。”
“我军袭扰部队,乃从各营精选的敢战之士,分批轮换出击。”
“即便偶有损失,也在可承受范围之内,绝不会伤及守城根本。”
“且持续不断的袭扰,会逐渐成为常态,让敌军疲于应付,反而可能放松对某些小打小闹的警惕,更利于我军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