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听梅那柄洁白的鹤羽扇,在众人信心十足的喧嚷中,始终以恒定而优雅的节奏轻轻摇动着,仿佛厅内激昂的气氛与他毫无干系。
直到楚轩点名询问,他才缓缓停下了摇扇的动作。
将羽扇横置于膝上,抬起那双清澈却深邃的眼眸,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或因激动或因自信而微微发红的脸庞。
他并未立刻回答楚轩的问题,反而轻轻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厅内残留的嘈杂:“诸位将军守城之志,坚韧如铁,令人钦佩。”
“依托坚城,以步制骑,确是抵御蝎族的上策,过去数月,亦证明了此法的有效。”
他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平静的湖面下潜藏的暗流骤然涌动:“然,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诸位将军——”
他羽扇微微抬起,虚指向厅外,仿佛指向城外那虎视眈眈的十万蝎族大军:
“倘若那公孙翼审时度势,察觉强攻幽州徒劳无功,甚至损失惨重,因而干脆不攻了呢?”
此言一出,厅内众将皆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不攻?不攻岂不是更好?他们求之不得啊!
苏听梅嘴角勾起一丝略带冷意的弧度,继续问道,每个字都清晰如冰珠落玉盘:
“倘若他率领那十万骑兵,主动后撤数十里,甚至上百里,脱离与我幽州守军的接触。”
“然后,蝎族大军转向,不再理会我们这座坚固的摆设,而是径直南下,穿过防御相对薄弱的区域,直扑陛下北伐大军的侧翼或后方呢?”
“又或者……”
他的声音更缓,却更重:“他派出精锐轻骑,分成数股,不再试图破城,而是专门袭扰、切断陛下从国内通往北伐前线的粮道呢?”
“到那时……”
苏听梅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将领瞬间僵住的脸:“我们这高耸的城墙,这充足的粮草,这严密的防御,还有诸位将军誓死守城的决心。”
“对那支意图不在幽州、而在千里之外的公孙翼大军而言,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成了一座庞大而孤独的摆设罢了。”
“嗡——!”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每个人脑海中炸响!
包括楚轩在内,所有将领的脸色瞬间大变!
他们之前所有的讨论、所有的信心、所有的战术安排,都基于一个前提——蝎族大军的目标是幽州城,是想要攻破这里。
他们绞尽脑汁,想的都是如何让敌人在这城墙下碰得头破血流。
然而,苏听梅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破了他们思维的盲区!
是啊!敌人凭什么一定要按照他们的预想来行动?
凭什么一定要来撞这座铁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