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三司会审的结果在午前就送到了乾清宫,皇帝连下四道旨意,追查缉拿造成冤假错案的官员,京城上下好一阵动盪,比往日肃贪还人心惶惶。
这般风浪中,胤禩却来寧寿宫向太后请安,並为了八福晋的身孕,恳请皇祖母迟些下赏赐,太后自然爽快地答应,还说会告知宗亲女眷,暂且不要过府打扰。
离了寧寿宫,照规矩该去长春宫向惠妃稟告此事,可八阿哥早已不將养母放在眼里,径直往延禧宫来,哪怕他知道这么做气不著惠妃,但总会有多事之人在合適的时候拿来嘲讽她,对胤禩而言,也足够了。
更何况,如今的良嬪,不会再以惠妃才是母亲来纠正八阿哥的行为,今日母子相见,良嬪便笑语盈盈,將很快就要有孙儿的喜悦掛在脸上。
良嬪与儿子说:“她身子弱,这些日子格外要仔细,不可提重物,不可高抬手,为保平安,还是臥床静养的好,千万別大意。”
胤禩笑得灿烂,应道:“儿臣记下了,额娘,明年这时候,儿臣就能抱著孙儿来给您请安了。”
良嬪笑道:“盼著盼著,总算能听孩子喊一声阿奶了。”
只见香荷抱著一方匣子来,打开里头满是金银首饰,欢喜地说著:“八阿哥您给福晋挑一挑,您知道福晋喜欢什么样的,福晋得了娘娘的赏赐,一定高兴。”
胤禩却为难地说:“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
良嬪道:“改日让她自己来挑,或是將这一匣子都给了也成,香荷啊,福晋日子尚浅,金玉太贵重,別压著福气。”
香荷真是忘了这忌讳,慌忙將东西收起来,匆匆退下了。
良嬪道:“昨儿太医院传来消息,她高兴得一整夜没睡,猜想你今日要进宫,一早起来做了好些点心,一会儿你带回去,想来孕中之人口味奇怪,让霂秋挑著吃,喜欢什么,回头让香荷张罗。”
能从母亲口中听到这些话,能感受到额娘的爱意,在胤禩心里,甚至比有了孩子还值得高兴,若非还有公务要办,若非朝廷为了冤假错案正闹腾,他真想在额娘这儿多坐半天。
胤禩道:“才与皇祖母说了,请皇祖母迟些下赏赐,霂秋眼下要安胎,府里无暇应酬人情往来,额娘也就不必费心了,儿臣会照顾好霂秋。”
良嬪頷首:“你行事向来稳妥,有你照顾,霂秋一定母子平安。”
胤禩动容地望著母亲:“霂秋若听见您唤她的名字,她会很高兴,这么多年了,皇祖母依旧不知她的名讳,每回都喊她胤禩家的。过去她曾为此伤心,我还不以为意,可之后几次亲耳听皇祖母这般唤她,却对其他几位嫂嫂亲昵爱称时,我才感受到她的委屈。”
良嬪道:“疼媳妇是再好不过的,然而太后一辈子在宫里,虽说后宫嬪妃和宗亲女眷无不孝顺,可真正亲近的,带在身边养大的孩子没几个。霂秋委屈皇祖母不记得她的名讳,是人之常情,实则太后不记得的人太多了,你们若和四福晋五福晋比,那不合適。”
要是一番安抚的话,胤禩听过也就罢了,可是额娘指出他的无解,开导他如何释怀,胤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小就期盼的,来自母亲的关爱和教导,终於实现了。
“额娘……”
“怎么了”
胤禩热泪盈眶,但笑著摇了摇头:“没什么,儿臣、儿臣是高兴的。”
就在八阿哥低头抹去泪的一瞬,良嬪眼底浮起了一阵不耐烦的疲乏,但很快就深深藏起,依旧微笑著面对儿子。
胤禩冷静下来,说道:“儿臣还有公务在身,不能陪额娘多聊,日后待霂秋身子安稳了,我再带她来向您请安。”
良嬪道:“不必惦记这件事,先前霂秋在长春宫丟了一回孩子,想必往后一年里,她都不愿进紫禁城,就由著她吧,母子平安最要紧。”
“多谢额娘。”
“忙去吧,我在宫里一切安好,切勿记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