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傅纪爽快地应下,向手下和小太监交代后,就隨公主离开了乾清宫。
如今婚期都定下了,他们只是尚未行礼的夫妻,走在路上,比往日更多几分大方自在。
宸儿开门见山地问:“听说太子一早就与皇阿玛见过了,你在殿外,可听得什么动静”
富察傅纪应道:“不瞒公主,梁总管怕有什么事,命我们贴门站著,在太子离开时才迅速撤下。因此殿內皇上与太子说了什么,微臣与手下几个侍卫,都听得明明白白。”
宸儿倏然停下脚步,神情凝重地问:“能对我说吗”
富察傅纪摇头,正色道:“臣职责所在,不能对公主说。”
宸儿並不生气:“好,我不为难你。”
富察傅纪道:“但公主可向娘娘稟告,请娘娘放心。”
宸儿道:“你可知什么才能让额娘放心吗,额娘不愿皇阿玛与太子起衝突,不愿皇阿玛为了太子伤心,仅此而已。”
富察傅纪点头:“是,因此公主大可请娘娘放心。”
宸儿略思量,似乎明白了,脸上也有了笑容:“走吧,请大人隨我去慈寧宫佛堂上香,太皇祖母也一定很想见见你。”
富察傅纪也笑了,让开一步,躬身道:“公主请。”
毓庆宫书房里,胤礽正埋头写摺子,桌下散了一地的废纸,太子妃端著茶水进门,一时无下脚之处,呆在了原地。
胤礽头也不抬地说:“不是我发脾气,就是写废了,这会子正顺畅,你放下茶就退下吧。”
太子妃应了声是,將茶水搁在一旁,但想了想,还是弯腰拾起那些废纸。
胤礽这才抬起头,嘆道:“我不让你收拾,没听见吗”
太子妃应道:“怕太监宫女进门瞧见,瞎误会什么,传出去不好听,原本你和皇阿玛是没什么事的。”
胤礽目光怔怔地看著妻子:“你觉著皇阿玛和我,真没事吗”
太子妃摇头,垂眸道:“我不敢揣测,可我相信,没什么事是不能翻篇的。”
“若是动了三十七万两白银呢”
“三……三十七万两”
太子妃猛然抬起头,一脸惊愕地看著丈夫,身子都止不住哆嗦了。
胤礽苦笑:“我这会儿也不明白,皇阿玛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不过这钱我早就填上了,內务府里別的烂帐,与我不相干。”
太子妃哆嗦著问:“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又从哪儿来的银子填回去,胤礽啊……”
胤礽道:“怎么,我告诉了你,你转身就去告诉皇阿玛吗”
太子妃含泪道:“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稟告皇阿玛,可我明白,没有什么是皇阿玛不知道的,胤礽,这件事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皇阿玛会知晓吗”
胤礽目光直直的,仿佛看著妻子,又仿佛一片空洞,他冷笑道:“我当然明白,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偏要去做,仿佛、仿佛能刺痛他,我就会觉得快活。”
太子妃抬手抹去泪水,深吸一口气后,问道:“胤礽,你可想过,若有一日你不再是太子,会是什么情形”
胤礽嗤嗤一笑:“还能活著吗,我是大清朝第一个太子,皇阿玛能在史册里留下一个废太子吗皇阿玛这辈子做什么不成,他当得起千古一帝的盛名,难道偏要在太子这件事上,留下遭后世嗤笑的污点吗当我不再是太子时,我一定就不在这世上了,一定就病死了,还能有什么情形”
“胤礽……”
“你说人死后,能见到亲人吗,我能见到额娘吗”
太子妃泪如雨下,哭得身子打颤。
可胤礽忽然释怀了,悽苦地笑著:“我去请罪吧,当前路只有一个死字,我突然什么都不怕了。你放心,我去向皇阿玛请罪,告诉他我挪动了三十七万两银子,告诉他內务府上上下下,都在帮我贪钱。”
他晃悠著站起来,却又腿一软,重重跌坐下去,怔了一怔后,捧起脸嚎啕大哭。